盛夏的月夜,即使有风吹拂,也难以吹散那团燥热的郁结。
柳清姿先是心口一磕,没敢出声,再看傅昭南像是故意把“委屈”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她忽而有了一种诡秘的、称心的爽快|感。
她慢慢向他走近一步,两手背在身后,寻事般质疑他,“你老实吗?我看你心眼挺多的。”
“我心眼多?”傅昭南不反驳,反倒追着问,“多多少?”
多多少自是无法量化,但稍微用点劲“对付”她,足够让她骑虎难下了。
柳清姿扬高下巴,一五一十说,“你明知道李昱清和金家莹在闹分手,为什么没有跟我提?”
“不想。”傅昭南毫不犹豫地答,“他俩闹成什么样子,关我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还是......”他停顿,尾音轻轻吊着她的心,“你想再跟他们扯上点关系。”
柳清姿讽刺一笑:“你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不,面上的一句气话而已。
傅昭南微低头,目光圈住她强势起来时的面部表情,一个转念就明白了她在试图拿捏他。
他笑了,顺从地问:“那你明明知道李昱清今天在我这儿,还是选择过来,为什么?”
柳清姿这会儿完全不怕招惹他,语气很是挑衅,“想过来就过来了,李昱清在,我为什么要躲,再说,我跟李昱清又不是没有见过面。”
她戳穿他,“不正是因为我跟他见面了,这半年你才故意冷着我的吗?”
她终于明白过来,半年没联系的症结在哪儿,亏她当时郁闷纠结许久,为何关系一夜间变僵了,她甚至疑心是不是他身边出现了亲近的人。
原来如此。
傅昭南收敛笑容,却并没有因为自己背地里那点“猜忌”的阴暗心思感到羞耻。
柳清姿:“怎么知道的?”
傅昭南贯彻他老实人的作风:“李昱清打电话告诉我的。”
“都聊什么了?”
“你们聊了什么,我们就聊了什么。”
柳清姿不用回想,她和李昱清意外撞见,短短不过五分钟,三分钟是尴尬的沉默,另余两分钟是假模假式的寒暄。
她故作不解:“所以,我们的聊天内容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傅昭南表示:“没有。”
柳清姿:“那你半年不理我,要怎么解释?总不会是你自己小心眼吧。”
傅昭南两手掏口袋,让这句话迎风打在脸上,立着不动,更不回应。
柳清姿就被晾住了。
不可避免的,她又想到了卓薇旁敲侧击的提醒,以及在省会议厅和金家莹针尖对麦芒似的互相讥讽,一股憋闷感哽在喉咙口,让她委屈的同时更让她怒气丛生。
和李昱清的偶遇,卓薇看来是把她曾经的“口不择言”当了真,担心她心有不甘,而金家莹是觉得她“贼心不死”,但真的是这样吗?
市场这两年碳中和的概念火爆,相关议题一场接着一场,她虽然接活动时不怎么挑剔,可她确确实实需要跟上时代热点,需要参与大规格的会议点缀资历,更加需要高密度的议程来提高收入。
就像某知名品牌手机开发布会,提前三个月,上海整个翻译人才池堪称“血雨腥风”,机会不易得,她累积口碑,换来了主办方PM的信任,怎么可能因为李昱清刚刚好负责这个项目而选择放弃,更何况,她实打实的因为这些会议赚了钱,个人月收入有了质的飞跃,当然,收入的增多也跟她极限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相关。
那一个月,她的身体形成了痛苦的肌肉记忆——她至今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在同传箱闷了太久,缺氧导致晕眩,坐在走廊通风口不敢走路的无措感;记得过度疲惫导致消化不良,在厕所呕吐时,胃部痉挛的抽搐感。
自由职业一点也不自由,她想要的东西很多,生活很难,她嗤笑金家莹的那句“长不大”确实夹杂了私愤。
可说到底,李昱清算什么呢?
她的这些经历、她的想法,外人可以曲解,她自会反唇相讥,但在她的潜意识中,她霸道地认为,傅昭南不该、更加不能如此误会她。他自己现在领着团队深入市场,对于她的处境,不说百分百深有体会,却也知晓十之八|九。
清姿心里突升一股无望的酸涩,“是我会错意?还是你真想多了?”
傅昭南镇定地问:“我多想什么了?”
冲人的话脱口而出:“想我对李昱清是不是眷恋旧情?想我这次回来是不是因为李昱清?想......”
“没有!”傅昭南利落地打断她,同时承认,“我确实有意不想你跟李昱清私下有任何联系,但你跟李昱清不合适。”
他信誓旦旦地下判断,这显得他很自大,不过这会儿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
柳清姿便疑惑不解了,“既然没有,那你故意疏远我,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