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今早比柳清姿先到会场,会前准备流程明确后,丹娅自己找对接要来了讲者的PPT,坐在同传箱,开着小台灯翻阅后,倍感轻松地从茶点台摸了一包苏打饼干,津津有味地啃。
柳清姿配合技术人员测试听众同传接收机信号和音质时,莫名被反馈听到咔哧咔哧的杂音,排查一圈,最后发现是丹娅的话筒忘记关,咀嚼音被录得一清二楚。
技术小哥一身冷汗地冲进箱子,本来想训人,但看见丹娅抓着饼干一脸懵的模样,呵呵一笑,说了句:“不是啥大事,现在流行吃播,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丹娅囧,不过,这个时候她还能窘迫地做个鬼脸,等会议开始,讲者上台,她立马笑不出来了,心脏震着胸口把她震出一后背的冷汗,因为讲者跳稿了。
柳清姿对此习以为常,但丹娅就要硬着头皮翻了。好在,遇到难度较大的数字记忆,柳清姿会帮忙确认,有惊无险地顺下来,脑子里炸烟花,像死过一回。
丹娅觉得自己做得很差,至少会被批评一两句,可收拾东西的时候,柳清姿却评价说,“挺好的。”
丹娅惊讶:“真的吗?”
柳清姿点点头,“但是同样也存在小的问题,填充词太多,这会很影响你对跟听内容的理解,一旦听不懂之后就容易乱。”她给了她一些提醒,“讲者很多时候讲话都会停顿,要学着让译语适当空白。”
丹娅抱着书包,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反驳说:“ 可我看过一个师姐的经验分析贴,她说翻译的时候最好多添加一些填充词,一直说不要停,语句不要出现明显停顿的现象。”
柳清姿困惑地“啊”了一声。
丹娅解释:“不然主办方会觉得你的能力不行,老掉话。”
胡说八道呢!“评估译员的译语水平是根据......”一个标准脱口而出,但话说一半,柳清姿闭了嘴,标准答案在市场上不适用,反倒那位师姐的经验有一定的道理。她抱上资料,低头走出大会厅。
丹娅抓着书包慢一步跟上,没摸准老师的心思,还在等着她给她一个确切的办法。迷茫的人下意识会将前辈的指点奉为圭臬,然而直到她坐上返程车,柳清姿都没再继续这个讨论。
柳清姿回到自己的车上,先点开手机翻了翻微信,群消息一堆,可该联系她的人没一点动静,她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启动车子,去了学校。
文学楼爬楼时遇到任法蓉,两个人一个上一个下,任法蓉喊住她,“柳老师,等一下。”
她说着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A4纸递给柳清姿。
柳清姿接过来一看,是一份译审单,出具方正是那家要求字对字翻译的客户公司。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这么详尽的客户反馈,对于她翻译能力和翻译态度的指控,有理有据,中间甚至列了两排表格,是她翻和机翻同一段落的比对。
这个操作让她意想不到,况且译审单直接在秘书处留了底,摆明不认可她这个人,这更让她觉得被“羞辱”了。
她心里窝火,但对着任法蓉说话时语气还是保持了冷静和克制,“既然公司方不愿意继续跟我沟通,那就麻烦任老师帮我带一段话给他们。意见单看到了,但上面的每一条建议我都不接受,译稿不会再做修改,精准传达不是抠字翻译,语言层面我才是专业的,麻烦他们不要外行指导内行,我用了很负责的态度来做这份稿件,质量也不是机翻能随便否定的,请尊重我的劳动。至于成稿他们最后会不会用,用了的话,请抹掉我的名字,我怕被同行的老师们看见,质疑我上学没学好,很丢人。”
她凶起来振振有词,任法蓉在校园工作的这段时间,假客气见得多,鲜少见到这么强势的处事态度,她懵了片刻,又忍不住想:你一个借调来校工作的翻译,敢这么跟客户说话,是不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地位啊。
但她才不会对两方的矛盾负责,只是不关己事地说:“提出异议是你的权利,最好书面留下证据,译审单的电子版我回头转发给你。”
“知道了,谢谢。”
柳清姿率先离开了,她走到垃圾桶旁,把手里的纸张揉成团,丢了进去。
下午,她原样话回复了邮件,不想在办公室多待,便开车回了家。回家坐在卧室的飘窗望着竹林发呆,竹子一摇一曳,很快把她脑子摇昏沉,她靠着枕头睡着了。
醒来睁眼时,天已经黢黑,客厅传来父母的声音。
柳平柏说:“是不是累了?”
柳清姿从飘窗跳到地板,赤脚开门跑出来,抢答:“是。”
柳平柏被她吓一跳,笑着说:“累了就歇着,还困的话吃了晚饭再睡。”
柳清姿把睡乱的头发拢起来扎成马尾,胆战心惊地问:“在家吃晚饭吗?谁下厨啊?”
柳平柏憋笑不语,很快,袭瑛露头,昂首阔步地走进厨房,将冰箱里剩余已久的食材随意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