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浅显易懂的道理,杨珺又何尝不知。
可环顾汴梁上下,凡是有些才气的夫子,无一不是对家世、出身有所要求的。其余的,只听见半分风声,就朝杨珺递了书信敬谢不敏。否则也不至于杨珺寻了许久,还是未见任何头绪。
倒是城东的兰台学堂从未有明文规定,杨珺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前来一试。
虽机会渺茫,总要一试。若是事成,谢浔便有了能去的学堂,若是事不成,她杨珺再做其他打算。
揣着这样的心态,杨珺才抽了空,朝兰台学堂来了一趟。
芸华的话音落了许久,杨珺的眉心还依旧拧着。
半晌后,她反问道:“若非知晓前方是火坑,便不继续往前走了?”
这个问题,无人能解答。
芸华眨了眨眸子,认真道:“小姐,奴婢虽见识短浅,可简单的道理还是懂得几分。对于我们习武之人来说,前方平坦的道路我们也走得,前方的荆棘我们也走得。并非是因为路途不行,便会轻易放弃。”
“就拿我幼时来说,每日的习武苦不堪言,可我从未放弃过,不然怎么能保护小姐您呢!”,说到此处,芸华的眸子都亮堂了几分。
芸华很少说一些大道理,不过这几句话倒是发自肺腑。
杨珺展眉笑了笑,夸赞道:“说得不错,既然为他争得半分机会,接下来就全靠他自身的能力了。”
好不容易得到夸赞的芸华,痴痴一笑,心里比吃了点心还甜。
方才离去的门童又走了过来,领着杨珺主仆二人朝门外走去。
此时无事一身轻,杨珺也开始慢慢打量起这个,不过她的举动还是受限制,只能暗自打量起来。
眼下这条路和来时并不是一条,因为所走的通道狭窄、悠长。却比大路更添了几分学堂的氛围,处处皆是蝉鸣此起彼伏的叫声,便是走在前头引路的门童都熟稔了几分。
他板着一张脸,介绍道:“我家夫子派我来领着您逛一逛兰台学堂,杨二小姐不必拘谨。”
此话一出,杨珺的暗自打量都磊落光明了起来。
反倒跟在杨珺右后侧的芸华,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到的尴尬之感,腼腆一笑,便朝杨珺离得更近了几分。
杨珺柔声回应道:“既如此,便带路吧。”
门童得了令,脚下的步伐都缓慢了几分,可面上依旧板着,反倒和他夫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穿过成片的树林后,迎面是一处四角红檐的亭子,自满眼绿意中蜿蜒出来的一个角,极为显眼。门童顿了顿声:“此处是五长亭。”
“五长亭?有何寓意?”,杨珺好奇道。
只见方才还侃侃而谈的门童,此时有些手足无措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满面羞得通红。
半晌儿后,坦然道:“夫子所取,我亦不知其中的寓意。”
杨珺有些讶然,以鹤望兰板正、执拗的性子,这个亭子取名定然会有其中的寓意,而眼前这个门童不知,恐怕其中的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然此人不知,她也不会继续追问下去,便递了个台阶道:“去别处看看吧。”
得了这道句话,门童才领着杨珺朝别处走去。
反倒是杨珺,离去时还堪堪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精巧的五长亭,不过也就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因着方才些许的难堪,门童便止了领杨家二小姐闲逛的心思,匆匆朝门口走去了。
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安静片刻。
待走到大门时,门童朝杨珺行了个礼,算是别送了这两位前来拜访的“贵客”。
直到看见她们的马车离去后,门童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尖,卸下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卸下一口气的还有杨珺,原本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兰台学堂夫子的严厉她也是听过几分的,若是此番行不通,恐怕她要另想法子了。
幸好,还尚存一线生机,接下来便是谢浔了。
杨珺的思绪早已随着马车飞快的步伐,朝遥远的地方迈进了,半点没注意到芸华有些担忧的神色。
不过,芸华还没担忧多久,便被眼前的繁华给吸引住了。
入目是人声鼎沸的长街,马车都难以通行,无奈之下,杨珺只得和芸华下了马车,穿过长街,到那头再和马车汇合。
不过这倒合了芸华的意。
街道两边摆起的摊子上,皆是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她看得目不暇接。
唯独一个商贩有些独特,支起的小摊上摆满了空碗,旁边还摆了个包裹严实的大桶。
“小姐,此人是卖碗的?”,芸华有些拿捏不住,小声询问道。
杨珺笑了笑道,“不如上前问上一问!”,话音一落便提步朝前走去。
徒留下芸华在身后怔愣了片刻,然后猛地回神道:“小姐,等等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