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王也正趴在他的新宠大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这已经是他在度假村里过的第七夜了。
村里人少,网又不好,没有丝竹乱耳和案牍劳形,王也正乐得清静。
他就跟一蓄电池似的,每睡一觉,就像给自己充上一格电,这会快满了。
新认识的民宿老板,陈兮,嗯,是个好姑娘。
从她前几天早上从集市上弄来一大袋馒头面饼来照顾他的北方胃开始,王也就寻思着,这朋友能处。
成天乐呵的,大方爽快,爱唠但不烦人,还老变着花样地给自己弄好吃的,田螺姑娘要是有原型,就得是她这样的。
前几天她还搞了堆乌龟壳子,做龟苓膏,那几天正好秋燥,整点儿合适得不得了。
“地道,街边那甜水铺子都给比下去了。”
王也抱着碗淋着炼乳的龟苓膏,边吃边含糊捧场。
“嘿,看镜头。”
“耶。”
于是乎,就有了王也手机里那张,差点儿被碧莲误会的合影。
到了夜里,他照常回房,觉得十分困倦,比平时睡得早些。
他是被叮铃咣啷的兵刃厮杀声吓醒的。
王也记得那晚是缺月,残月如刀。
俯瞰窗外,炁与炁碰撞的光却亮如白昼。
光亮的源头,是位于包围圈中心的陈兮,左手捏诀右手提斧子,白天还打胳膊上的石膏不翼而飞。
三五个黑衣人齐刷刷上前缠斗,那姑娘身若灵蛇,手中砍树劈柴的大斧子抡得轻巧,手腕一抖,便旋转着飞出去砍伤一人,再稳稳回到手里,格挡住下一波攻势。
黑衣人足足十几人之多,单看身法,个个好手,决不逊于马仙洪那帮上根器们。
步步紧逼,招招要命。
王也呆住了,他本以为这小山村是一清净地儿,谁承想这月黑风高夜,碰上陈老板的高端玩命局。
他不清楚这些人的纠葛,只晓得这是一摊子浑水,真蹚了,弄不好要交代在这里。
作壁上观么?
未尝不可,王也思考着,手不自觉触碰到窗棂,却被一个莫名的力道弹了回来,房内墙壁上还漂浮着奇怪的符文。
这间房被下了禁制,还是神不知鬼不觉,趁他睡死过去的时候。
王也低眉,看着窗外左手丢雷符而战的陈兮,迅速明白这是谁的手笔。
“九歌,起。”
随着窗外清泠的嗓音响起,九位由蓝炁组成的灵体从地面升腾而起,以陈兮为中心排开,睁开闪着雪□□光的双眼。
他们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各自对上一个黑衣人,迅速减轻了阵中女子的压力。
刀光,炁影,打斗场面一片混乱,局势逐渐扭转。
其中一黑衣人被“湘妃”所奏箫曲迷惑心神,正运炁抗争时,陈兮绕到他身后,没有一丝迟疑,用斧头背稳准狠地击向太阳穴。
黑衣人登时脑浆迸裂,倒地不起。
冷汗迅速蔓延到脊背,观战的王也打起寒噤,他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起来。
他的洞察力究竟是差到了何种地步?才会以为这个当众开人瓢的女的是一普通人。
陈兮啊陈兮,你这是阴我呢?
屋里满墙飘的禁制符文泛着蓝光,王道长嘬着牙花子,犯了难,这些个咒啊符的,他不是很擅长啊。
他绕着房间晃悠了两圈,本着大力出奇迹的原则,他运起三劲,朝墙壁一打。
嘿,那瞧着玄乎的禁制在他一拳头抡过去的瞬间出现了裂痕。
有戏。
王也再次运劲,将炁揉进掌中,蓄力一击,那禁制如风中飞沙飘散成细碎的尘埃。
恢复自由身的王道长来不及得意,果断收好行李,背上双肩包就从另一面的窗子跳出去,绕道去村口。
这浑水,他不蹚了!
好嘛,张楚岚一个,陈兮一个,瞧着都眉清目秀的正经人,背地里都在这算计着他呢!
他说呢,自己前天该退房的时候,人姑娘为啥给他多送几天?还美其名曰“淡季回馈”。
他丫的还真鬼迷心窍留下了。
他早该知道,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
“陈老板呐,您那么能耐,自己收拾烂摊子吧......”
凑巧到她这住店,凑巧碰上淡季回馈,凑巧遇见场死斗,凑巧下了道咒关自己?
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
如果说陈兮单打独斗的时候,他还有动过入局帮把手的念头,那么她召唤出那九个贼能打的玩意儿之后,王也完全没有了顾虑——他相信陈兮一个人能行。
因此王也这次跑得无比洒脱,无比心安理得,更何况他本能地感觉,如果再不跑,他将被搅和得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