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环环相扣,掌控沈清一的同时,也能放出烟雾弹,迷惑门派中已经起疑的人。
他施施然起身,将现场浅浅布置一番,伪造成沈清一畏罪自杀的模样,还在旁边仿着字迹写下一封大言不惭的“认罪书”。
见现场似乎没什么不妥,他拍拍手,转身准备离开,临走到门前,又转回来,双手在那双依旧睁着的眼睛扫过。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麻烦事了,不过,看在你是为数不多认识我的份上,就勉强为你善个后吧!”
他叹了口气。“你死了,这个世上认识我的人又少了一个,细想一下,快要没人知道我是谁了。”
“也就没人知道,我曾经也是一个好人。”他的身影渐渐隐在黑暗中,只余下一句沈清一再也听不到的话。
“你要是多看一些,又或者来得早了一些,便知道,那个小孩……才不是好人。”
“命运使然,但好人身份背负的枷锁太多,我想,恶人才能使我如鱼得水。”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戒律堂最深处,唯有一轮明月静静地照着大地,得见他的真容。
他闭了闭眼,此后一切过往,再也没有谁记得了。
没有人记得那个西州混乱的午后,他也曾鼓起一腔勇气,去向路过降妖除魔的沈清一沈大侠求救,求他带他脱离这个离西北荒漠最近的一座城池,这个被妖魔当作预备粮的城池。
但沈大侠只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我不救不纯之人,抱歉。”
“我,我不是——”
他试图给自己解释,下一秒便听到冷淡的声音从马背上响起。
“……我看见了。”
他冷汗淋漓,仙门一向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所以,他的人魔混血的身份是被发现了么?在这个城池,除了被放逐的人,被当作预备粮的人,剩下的极少数便是他这般混血的怪物。
但他依旧不想放弃这根救命稻草,人魔混血不是他的错,他为何要认。这座城里如果关押的都是恶人,那也不该是他。如果一定要死,他也要挣扎到最后一刻。
他攥紧马鞍,抬头看向他记了很久的那些大侠的画像,却被马上的人一剑挥断革带。然后他便看着沈大侠策马奔腾,直入妖魔腹地,最后再一人一马地从他躲藏的破屋前路过。
他知道,他没有机会了。
那根垂下炼狱的蜘蛛丝摇摇欲坠,他甚至没有爬上过,就被他期待已久的大侠挥剑斩断了。
几个月后,西州城破,方圆百里尽属妖魔之地。他们这些东躲西藏之辈,彻底直面那些吃人的妖魔。
同行的伙伴一个接一个死去,而他,最终活了下来。
——
翌日。
戒律堂内,纪律带着一封染血的信匆匆忙忙向案牍前的叶应报告。
“师父,……清一长老他,自裁于牢中了,只留下这封大放厥词的书信。”
案牍前正提笔写字的叶应一愣,手中毛笔的墨滴落在纸上,晕染了一大片。
“……是么?”他将笔搁置,“信拿过来我看看。”
纪律恭恭敬敬地呈上那张薄纸,叶应打开一看,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是他的笔迹,”叶应将纸随意丢在案上,揉了揉眉心,“既然木已成舟,你将这封信张贴在门内公告板上,向众弟子说明实情吧!”
“师父,清一长老真的会自戕吗?”
叶应站起身来,看向西北荒漠方向,“会的,他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若他是被诬陷的,知道自己亲手杀了弟子,他不会独活;若他转为魔修,知晓被我们所擒,那一身傲骨的他也不会愿意被人公开审判。”
“师父你既然知道,为何昨日要在大家面前说那一番话呢?”
叶应笑笑,“或许是当年那场大战,他曾救过我一次。既然左右都不会问出结果,就让他体面地死去吧。”
“那师父,如果清一长老是被人冤枉的呢?他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如果他真是被冤枉的,我即便想保他,也保不住,他不会允许自己存活于世,再者也不会问出什么线索来的。”
“为何?”
“幕后之人能算到这个地步,便不会再给我们什么证据了。”叶应叹了口气,“他走了一步好棋啊。”
“师父,那此事——”
“此事面上只能算结案了,若是存疑,也只能转为暗中调查。”叶应摇摇头,起身向外走去。
纪律忙问道,“师父,你去哪里?”
“去向掌门请罪,毕竟人死在我戒律堂内,我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