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持长剑,身上的甲衣溅着血,脚下还躺着两具秦军的尸体。
或许是感受到赵佗的目光,他亦举目望来。
赵佗眼睛微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让他想起荆轲。
不过荆轲的勇内敛于体内,虽怒而不显。此人却将怒气表现在脸上,脸色因愤怒而显得发青。
“好你个燕贼,竟敢杀我袍泽,乃公今日定要将你戳死!”
最先开口的是黑臀,紧接着,众秦军士卒亦发出怒吼,声威震天。
他们已经将这些燕人包围,只待屯长一声令下,便会上前杀戮。
不远处那些熟睡中的乡民被惊醒,不过他们都是些老弱,只敢趴在户牖里悄悄看,没人走出来。
“你竟知道我们会突袭?”
宋意凛然不惧,向着那秦军屯长怒问,眼中充满诧异。
他听说秦军屯长和孤信年龄差不多时,虽然惊讶,但其实很不屑,认为对方只是个继承了父祖爵位的孺子,没什么大的本事。哪知竟然能看穿自己的行动,提前有防备,实在是想不到。
面对询问,赵佗只是笑了笑,对身侧众袍泽冷声道:“杀。”
这种局面,多说已然无用,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先解决掉对方才好。
随着他一声令下,黑臀当先迈步,他持着两米半的长矛,向着宋意戳去。
在黑臀身侧,数个秦卒亦提剑持盾上前。
宋意一个侧身避开矛尖,同时挥剑刺向一个逼近的秦卒,却被对方用盾牌挡住。
“诸君奋力杀贼,”
宋意大吼,原本被秦军包围后士气大丧的轻侠、僮仆再次激动起来。
“我们是燕人,绝不降秦!孤氏之人,随我冲杀!”
孤信大声响应,提着剑冲上来,他身侧那些僮仆轻侠们互视一眼,也嚎叫着跟了上去。
相比于燕人这一边的混乱冲杀,秦军那边却是颇有阵势。
他们以伍为阵型,两人握剑持盾挡在前方,后方两人持铜戟,一人持长矛。
兵法有云:长以卫短,短以救长。
长短兵器互相配合,攻守自如。
当轻侠僮仆们冲上前时,首先迎接他们的是最长的矛,那矛尖如闪电,刺入一个轻侠的腹心,破背而出。
紧接着,一柄青铜戟击来,将那轻侠插死在地上。
剩下的轻侠僮仆冲到近前,想要挥剑刺死秦卒时,挡在他们前方的则是两个厚厚的盾牌,以及另一柄不停挥击的铜戟。
短短一个交锋,三十多个轻侠僮仆就死伤近半,他们身上没有甲胃保护,只要被秦军的兵器碰到,便是血溅当场,不是死就是伤。
至于他们的攻击,首先要绕开秦军护卫的盾牌,还要刺到对方身上,破开甲衣,才能真正伤害到秦军甲士。除了几个倒霉蛋被砍伤外,秦卒并未有人殒命。
结成阵型相互配合的披甲士卒,和只知道混乱冲杀的布衣轻侠,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战力。
“怎么会如此?”
孤信绝望大叫,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在计划里,他们会趁着夜色,突袭毫无防备的熟睡中的秦军。
宋意首先解决值夜的几个秦人,自己则带人冲入秦军屯长的房中,将他杀死在床上。
没有屯长指挥,受到袭击的秦军必会方寸大乱,再加上是睡梦中受袭,他们没有穿甲胃,混乱中也找不到武器,就会如同羔羊一般被自己等人宰杀。
如此,大事可成。
只要消灭了这群秦军,那阿翁就算再不愿意,也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只能帮助自己等人发动孤伯乡的力量反抗秦人。
可惜,一切都完了。
见冲杀无效,反倒死伤近半,那些孤氏僮仆首先崩溃。
他们本是奴仆,平日只做伺候人的事情,哪能上的了战场,如今见昔日同伴横尸当场,不少人吓得涕泗横流,甚至有人放下武器,跪倒在地。
那些轻侠少年也好不了多少,虽然他们平日嘴里嚷着康慨悲歌,重义轻生。
但实质不过是些好勇斗狠的恶少年,毛都没长几根,如今见秦军强悍,自己等人有死无生,大多害怕起来,虽然没像那些僮仆一般丢下武器,但也两股战战,没了刚才那股拼死的豪气。
就连孤信,也从未与人厮杀过,站在满地尸首中,他嘴上虽然还嚷着拼死,但双腿却如灌了铅一样迈不动。
见此情景,宋意轻叹一声。
意外出现,事已不成。
但他宋意绝非贪生怕死之人。
他一剑荡开刺来的矛戟,后退一步,大吼道:“秦狗,今日,就让你们知晓我宋意之名,知道我燕国亦有重义轻生的勇士!”
说着,宋意双腿一跃,直奔赵佗冲去。
“燕人好胆,竟敢瞧不起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