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听说今年关中粮食丰收,比去年增加了两成之多!”
李府宅邸中,李由神色阴沉,看着跪坐在桉前的李斯,开口询问。
赵佗献沤肥之术,李由在春耕时就曾有耳闻。
但一来他李氏并不是以耕种起家,不擅农术,沤肥之法的效果又要秋收才能见到,所以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中。
再加上那会儿赵佗初入宫中,虽因公主之事与李由之间产生龃龉。但矛盾还未彻底激化,李由对于赵佗的事情也不是特别关心。
刚听闻这事的时候,他李由还曾跟着一些人在暗中讥讽,笑话赵佗以前肯定是常和粪便打交道,说不定还亲口尝过老粪,要不然哪能知道粪便堆起来有此等好处。
不过当时也就是笑笑,转眼就忘了。
哪想到,到了秋收时节,沤肥之法竟然让整个关中粮产大涨,其效果堪称惊人。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李由可是愣了大半天。
面对李由的问询。
李斯没有理自家儿子,而是自顾剥着手里的黄色水果。
来自楚地的柑橘。
李斯剥开一个橘子的表皮,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果肉,一股酸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斯将那橘肉塞进嘴中,慢慢咀嚼着,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
“你也尝尝,还是那熟悉的上蔡柑橘的味道,酸中带甜呐。”
李斯将手中半个剥开的橘子向李由推去。
他慢悠悠说着:“你我已十余年没有回过楚地,此番你随李信伐楚,可要再好好感受一下那楚地的风土人情。此战之后,楚国社稷既灭,荆楚之地也将匍匐在秦法之下,日益禁锢,再不会看到那八百年的楚人风情喽。”
就在李斯自我感叹间。
李由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父亲,我不吃橘子!”
“我听说此番关中粮食之所以能大丰收,除了有伐燕的兵卒归家参与春耕的缘故外,还因为大王推行了赵佗所献的沤肥之法!”
“说话那么大声干嘛,我听得清。”
李斯瞥了儿子一眼。
“你也快三十岁的人了,说话做事要稳重一些,我看你反倒该和那赵佗学学。他年岁虽然比你小,但行事却颇为老成,说话不急不缓,做事不骄不躁,哪像你这般见到一点小事,便沉不住气,这个模样日后哪能做出一番大事。”
被老父一顿训斥,特别是还让他像赵佗那竖子学习。
李由越发羞愤道:“这哪是什么小事啊!亩产大增,粮食丰收,这功劳之大,恐怕赵佗会因此升爵啊,他如果再升一爵,那可就是右庶长,跑到我头上去了。”
一说到这里,李由不由打了个颤。
昔日的下属转眼间爵位比自己还高,这还让他李由如何与赵佗相见,还要不要面子了?
更别说,这里面还涉及到公主之争。
如今咸阳勋贵之间,人尽皆知赵佗和他李由有争公主之意。
两人之前都是左庶长,李由尚还有信心战胜赵佗,如今赵佗若是借着这沤肥之法的功勋,升级为右庶长,那可就反压了他一头啊。
见李由神色愤慨,李斯不由叹道:“沤肥之法,春耕时我倒是知道治粟内史府在施行,但也没想到这法子的效果会这么大。”
“这还只是关中,如果是推广到整个秦国,或是推广到整个天下,那一年会增加多少粮食,你想过没有?这种功劳升爵一级又怎么了?若要我说,别说是一级爵位,就算他赵佗连升三级,也是应当!”
“啊?”
听到李斯这么一说,李由反倒愣住了。
这老父亲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
见李由发呆的模样,李斯越发摇头。
“看来我上次和你说的投壶之事,你又忘了。”
“秦国,是大王的秦国,不管是赐爵还是尚公主,一切都是由大王的意志来决定,不是你躲在屋里发几句牢骚就能改变的。吾等能做的,便是尽心为大王办事,你如果立下功勋,大王看在眼中,心里高兴,自然既会对你赐爵,又会让你尚公主。而若是无功无劳,大王凭什么赏赐你?”
“人家赵佗就是立了功,不管是按大王的心思,还是按秦国的制度,哪一点不该得赏?”
李斯劝道:“我曾听一个少年说过‘格局’二字。由啊,你如今的格局就是不够开阔。整日里尽想这些儿女之事,当今正是秦并天下的时间,是数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你只要努力立功,建立足够的功业。爵位会有的,公主也会有的!”
听着老父亲苦口婆心的劝慰和激励。
李由心中的愤怒、不甘、嫉妒,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转化成了一股动力。
我要军功!
我要升爵!
我要尚公主!
李由心中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