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无二总有一天会被命运选中吗?重回日常什么的听起来意外的平庸耶?”
得不到任何回应,折原临也扭过头,看见岫野椋沉默地垂首而立:“嗯?小椋?”
“不,不对。”她平静地出声否认。
“哦?”折原临也的反问里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讽。
“回到日常,不是‘毕生的梦想’。”
而岫野椋对于他的弦外之音和有意引导都毫无知觉,只是坦然地——那种难以说是赤诚还是蒙昧的坦然在折原临也看来愚蠢且刺目——坦然地剖白自己的心声。他一步步在话语里设下陷阱,试图绕过森岛直辉搭建的壁垒套取岫野椋的秘密,而当岫野椋真的如实告知的时候,折原临也又因她愚不可及的坦诚而感到不堪忍受。
岫野椋的身影被橙红色的夕照湮没,整个人浸在柔和而又恢弘的暖色里,她突然变得渺小、脆弱,好像随时都会融化在天穹里消失不见。
折原临也下意识走近一步。岫野椋的声音很轻很轻,顷刻间弥散在倏忽狂盛的风中。
重回日常,并非‘毕生的梦想’,而是……
“而是‘毕生的愿望’。”
折原临也毫无准备地一下子望进了她的眼底,那里面仿佛盛放着他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哀伤。
“这是一辈子的愿望,自始至终不会改变。”
折原临也目前仅有十八岁,但是纵使到了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往后许多年,他想他也许都无法忘记,面容沉静的少女一字一句清晰地叙说着不知是决心还是誓言的时候,所带给他的强烈窒息感。不过是个高中生罢了,连社会的毒打都还没经历过,就在这里故作老成地说“一辈子”——或许此时此刻一句带有嘲讽挖苦意味的敷衍更恰合时宜,但折原临也偏偏说不出口,他感到眼前这个看似很单纯的人愈发不可捉摸。
岫野椋身上那股让他不舒服却又克制不住地好奇的不协调感是真实的,她如此坦然;而就因为她这么坦然,又让这种不自然得到了名正言顺的合法性。
长风破空,在相距不远的两个人之间奔流而过,仿若将一道无形的壁垒迅速消蚀崩碎,把彼此无所保留地袒露在对方眼中——即便如此,依然无法看透。
良久,折原临也收敛起惯常的刻薄和讥讽,眼角铺上一层淡薄的笑意——他决定动手了。
折原临也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了几句话。岫野椋却怔忪了。世界一片阒寂,却有什么东西震耳欲聋地炸裂了。
傍晚六点,丧钟长鸣。他们的身影熔化在一整片瑰丽的霞光中。
岫野椋一言不发,选择夺路而逃。
折原临也望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说不出心中有多么快慰——这不仅仅意味着他三言两语就把这个刀枪不入的少女击溃了,他击垮的不止岫野椋,还有她背后的那个人——借着主治医生这样便宜行事的身份、用着更胜于折原临也的隐晦手段操纵人心,引导着、塑造着岫野椋的不协调感和异常的自洽,折原临也的成就感来自于,他已经在森岛直辉铸造的铜墙铁壁上留下了裂痕。
森岛直辉不可能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岫野椋的身边,时刻为她规避风险、时刻校正她受到影响后产生的偏移和动摇——换句话说,想要一劳永逸地维持岫野椋的自洽是在做梦,至少,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折原临也就有把握撬动她的根基。
折原临也无比自信,在这场博弈中他不会输给森岛直辉——他怎么可能输给那样的人。折原临也脸色黯了下去。同样是玩弄人心的把戏,他可是爱着全人类啊,然而森岛直辉敢说他爱岫野椋吗?哪怕他对岫野椋怀有一丁点怜爱,就不至于把她弄成那样一个贫瘠又不协调的怪物。
折原临也太懂得森岛直辉这种人的心思了:良好的出身,出众的教养,仗着优越的教育资源获得的学识,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可以把他人当作物件一样摆弄——没错,物件啊,在森岛直辉眼里,岫野椋就是一个可供切割和缝补的物件而已。就像那种精密的外科手术,用人为的缝补来掩盖缺陷,看着自己精工细作的完成品,出色的工匠无疑都会倍感自豪。
折原临也想笑,更想呕吐。见到森岛直辉的第一眼,他喉头就难以遏止地翻涌着呕吐的欲望。森岛直辉太好懂了,比岫野椋这种人造的不协调更容易看透,因为他身上的才是能够被直接观察到的、未经雕琢的完整人性,折原临也太了解了——毕竟,他们如此相似。
岫野椋一路狂奔,想让巨大的风声和呼吸声盖过脑海里嘈杂的叫嚷。
她感到恐惧。折原临也的话勾动了某种蛰伏在她心底的东西,似乎触及了一片庞大的、绵延甚广的根系,要将其连根拔起似的——她为那种征兆感到无端的震悚。与此同时,更加触动她心绪的,是森岛直辉在疗养室里给她的忠告:最好不要多接触折原临也。
森岛直辉的话在她的脑子里一遍遍炸响,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防御机制,拼命地压制着折原临也勾动起来的那片危机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