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封辖管之地汝洲知县，杨千一最近新添了一个女儿。这可高兴得他几日都未睡好，像打了鸡血般，天天精神抖擞，条理清晰。夫人笑她，生五个儿子时，也没见他这般高兴！如今这是怎么了，生个女儿，倒高兴得不得了。杨千一挼着胡子笑：“瞎说，生老大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但物以稀为贵，连生五个儿子，也该来个闺女了！”听着老爷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想着他诗书满腹，也浑浑不讲理起来，夫人也不由笑了。
女儿取名莘未，不像五个儿子，纷纷以仁字开头，仁宇，仁华，仁青，仁灿，仁由。在这几个孩子里，小儿子的名字取得最将就，小女儿的名字起得最用心。
三个月时，莘未一张粉脸，呆萌地去抓一侧茉莉，杨知县觉得，女儿像茉莉，却比茉莉更美丽……
小家伙着实讨人喜欢！不过三个月，听到自己的名字，开心得“咯咯”直笑。长年在官场摸打滚爬，习惯了官场的尔虞我诈。只道自已早已冷面冷心的杨知县，却没想归到家里，被这么个小可爱逗一逗，倒像将他体内那些坚硬的东西一点点融化。
莘未一岁的时候，行当地习俗，杨知县着夫人，龙门阵似的摆出一长串小玩意，只为让莘未抓阄多几个选择。小莘未像个小大人似的转过一圈，却选中了一朵花。这让夫人笑了好半天，说这是晨起打扫时，弹落到阄里的，没想到自己用心张罗的，小莘未一个也示抓，反而似灰如尘掉落的花引起她的兴趣。也是，女人如花，莘未选朵花也无伤大雅，但此花与她眉宇之间偶而流露的神气颇为相似，这让杨知县心里称奇。当下，便将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尽着她用，几个儿子在旁直瞪眼……
莘未六岁的时候，五哥哥仁由身边换了一个伴读，真正的名字没人知道，大家都叫他石子。这小石子也是年方十岁，出身虽然贫寒，却唇红齿白，面皎如玉，众人直呼不像市井人家的孩子。不知为何，莘未每见到他，都会莫名大哭。杨夫人只道小女孩心思古怪，过些时日便好。小石子虽小，察颜观色能力却好，见此情况，刻意躲起莘未，此后却也相安无事。
转眼又是二年过去，莘未越发出落得脱俗，更得杨知县夫妇喜爱。索性让他同哥哥们一起，在家里私塾上课，说女儿家针线女红固然不，读书明理更为重要，虽不用科考争第，但知理明法受益无穷。就这样，莘未和丫头小依摇摇晃晃的上学堂了……
大哥二哥忙着大考，三哥四哥忙着小考，都有独辟的学室和专门的先生。唯独五哥哥，年龄相仿，只比莘未多几年功夫，于是，他们二人，归一个先生管。可不知为什么，五哥哥对莘未的意见很大，见到莘未，走路带飘似的，直当看不见。莘未也不在乎，将先生教于自己的东西认真习读，不过半年，竟有反超的意思，这时不仅是五哥哥，连五哥哥旁边的石子，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这一日，先生又温了《道德经》。趁先生出去小解的功夫，莘未往嘴里塞了好几块糖饼。待先生回来，五哥哥仁由故意借着回答先生的名头，将莘未地上的篮子碰倒，糖饼顺势滚了出来，再看到莘未嘴上残留的芝麻，直接罚她抄读三百遍，二十手板。莘未本就委屈，夜里秉烛长写，只见石子在窗前一闪，再回来，整整五十页，被墨泼得零零散散，每一张都不得用……
二日，先生又考，莘未因一夜抄录，早已耳熟于心。“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朗朗数句，先生频频点头，省了后面的抄录，五哥哥的脸像架上的茄子灰不溜秋……课毕，因不用再抄录，早早打发了小依将行头放回屋里，她一人则在私塾院里，看栏前蔳柳，柳下细流，心道，“‘蒲柳嫩苦姿，青风好凭力’这样的佳句原是这样来的。”想着，又看周围只有自己一人，忙收起思绪，快走几步。
此时，正值初春，小路上桃花盛放，娇似团云，粉嫩可爱，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啊。莘未突然想拿起笛，认真吹一吹，却发现小依还未回来。心下不由叹，这丫头，也真是实在，叫放个东西，估计又忙开吃饭了，怎么也不知道过来呢！想了想，毕竟自己家院里，走回去吧。
这时，突觉脚下踩到绵软一物，那东西似乎还在动，顺手拿起，“蛇！”吓得她立时甩出丈远，腿发颤地挪不动步子，“小依！”她带着哭腔喊……这时，背后一个粗大的脚，猛得踹她！她回头，无人！再喊，无人！她吓哭了！还是无人……而那条蛇，动了动，似乎在找方向，好像，好像在朝她这又盘来……
“娘！娘！爹！爹……”
她只觉得她脑袋胀得厉害……突然，一双温柔的手将她扶起，她被爹爹一下子撺起……她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是爹爹，还有娘亲。总算安心了，她困得不得了，闭上眼睛，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
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娘亲说她发烧又呓语，糊涂得一塌糊涂；爹爹在一旁却只是笑……喝了几口稀饭，莘未有了些精神，这才思量起前几日的事情。不待他开口，爹爹在旁安慰，”放心吧，孩子，这件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