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璿让秦宪过来辅助自己拼全骨架,他终究比他弟弟德昭强上许多,捡起人骨比对位置,有他帮忙韩璿很快就复原了人形。
纵然剩余了附着的肌肉,死者的面目和特征也因肌肉腐烂已不可追寻。长期浸泡在水里的骨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黄,碎裂的骨头诉说其人生前的凄惨。腐臭味挥发到空气里与本有的咸味结合,令无数人作呕。
“中郎将,它是男的女的?”手下金吾卫发问。
秦宪全然不懂验尸,便问主人:“主人,你怎么看?”
“骨盆宽阔,还有妊娠瘢痕的小凹槽。骨骼发育完好,关节磨损程度小,牙齿齐整,肩胛骨和手臂骨头都很纤细。死者应该是个年轻女人,其人不事农桑等重活。但凶手却专门选择迫害骨盆这块,有可能是男性出于对女性的嫉恨、占有与压迫......”
秦宪瞠目结舌,他可总来不知道自家主人懂验尸之法,他问了之后,韩璿只说是在邙山坟场待久了见过生死太多便自成一家。
韩璿手指着盆骨那些人为的刀痕,在刀的作用下,耻骨和髋骨的裂痕尤为明显,缝隙遍布整个盆骨。其余骨头都没遭受如此的创伤,可见凶手专门挑这里破坏。
“我猜她是被凶手先掐死再奸污,宪你看她喉骨的外伤。”
“会不会是情伤?可照主人这么说,推测是个富家千金蒙难,不过好像也没大户人家报失踪案。”
秦宪负责宫廷和京城巡逻警卫事,有权处置京中案件,也会协助大理寺破获大案。所以他对京城的案子有一定了解。这种良家妇女遇害的事在穷乡僻壤常见,但在京城却罕有,一旦有就是轰动京城的大事。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之前死的那几个人都没人认尸,就没有哪户人家报失踪?”韩璿忽然问。
秦宪摇摇头。京里报失踪的终归是那些平民百姓,或是外来的黑户,权贵们的子弟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弄丢了。
金吾卫叠那装尸骨的麻袋准备收好留作证物,谁料那麻袋深处夹着个脏了的却明显看得出针脚漂亮的刺绣荷包。金吾卫打开一看,里面放了颗白珠子。
“珠子,是珍珠吗?说不定是杀手留下来的。”金吾卫擦亮沾了尸水泛黄的珠子。
秦宪夺来放日光下观察,珠子两侧钻孔,晶莹圆润的珠子缺少珍珠特有的虹彩,而围绕了圈似火焰的淡黄纹,似石如玉。
“不是珍珠,是砗磲珠。”
“哦,砗磲?”韩璿瞥了眼,“死者的衣物已经烂成碎片,却独留此物,必是凶手杀人的标记。砗磲珠价值不菲,凶手资财颇丰,这珠子有可能是凶手从手钏、链子什么珍贵之物取下的。”
韩璿教人把尸骨安放到署衙,自己留着小荷包,转身回了积善坊。
积善坊之名源自《易传》: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正是地为坤卦。
韩璿觉得积善之名尤为可笑,他自认为从没做过僭越、擅权、谋反之类的大罪,也不曾杀害无辜、祸害百姓,却一朝落得这样下场。关押三年,人生又有几个三年能消耗?况且他今年三十多,已是人在中年,往后便是凋零的余生。
「回到洛阳,回到洛阳就有东山再起的那天。」
暮春时节被东风无情吹落的百花扫过他的鬓角,头发与残花一齐散乱,掀起他心中的无名怒火,他终是把花瓣捻碎在手心。
“季衡!”
“靖元?”
蓦然回首。
他们相识近十年,聚少离多,人人都唱衰他们的婚姻。处于朝廷深渊的权臣和来路不明的西域女子,多么怪异的结合。流言蜚语和外人阻挠都不能分离他们的心,以后他们也会一同入主紫微。
靖元的容颜跟当年初遇时仍是一样美丽,秾丽明艳的长相。他很清楚仅有皮相尚不足以打动他,她的理智、果决要远比相貌可贵。倘若女子能入仕,只要假以时日,靖元的才华会令手握权柄的男人们蒙羞。
韩璿轻轻笑了,“鸿胪寺的人可有为难你?”
靖元摇摇头,她才不管那些酸腐的男人如何看待她。况且鸿胪寺官员被皇帝责罚后再不敢轻视外来使者,就是有非议也不敢当面发作。
高昌使团临时推举了位新使者代替张经参与初一的大朝会接受皇帝册封,靖元的使者身份因洛阳令妻而只在鸿胪寺挂名,往后清闲不少。
她对查案兴趣盎然,张经之死混杂了洛阳权贵的是非波折,如若能破案自然是大功一件,好挫一挫天子的锐气。
“你的衣裳怎么湿了?”
韩璿沉思之余忘了自己碰触过尸身,骤然心惊,“又在洛水发现尸骸,捞上来已经成了一把人骨,花了点时间拼全。”
“什么?洛水畔这也忒邪了,隔三差五捞死尸。”靖元愕然。
“你说的有道理。哪日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