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厌刀说,他是在终南山脚遇到她的。那日他本要去杀一个人,没想到会救自己。
纪东溪问:“杀何人?”
常厌刀不说话,不过这与她也无关。看过自己的漆金记事册,纪东溪便知道他们只有寻药的交易而已。
于是他们在山脚下的终南城歇脚,所谓险处为安,这一歇便是半年,这半年打听了各路关于解药的消息都无果,却有不少麻烦寻来,或许那些寻扰滋事的人是为了操控自己,行不义之事。
纪东溪不得不感慨玉琢的毒性猛烈诡异,下毒之人的狼子之心。只是不知敌人出自何门何派,也奇怪未见她云宫之人寻来。
远处的终南山经年积雪,山巅云雾缭绕,瞧不真切。传有人万险至顶,见霞光奇迹,遂传有仙。
纪东溪出神地眺望,山风吹进了这座小城,撩动了缀落的裙角。纪东溪挎着一只小巧的竹篮,盈盈迈入了阡陌巷道中。
她的身后不近不远地潜伏了几个人影。
日薄西山,巷中了无人烟,偶尔窜过去几只偷食的走兽。
纪东溪安抚着一头披散的长发,从容回头,旋即轻笑着转去了更深的巷中。
几番绕道,纪东溪的面前赫然是个死胡同了。
只是那墙头颓塌,墙身已没了初时的高度,若是身强体壮的男子定是能翻过去的,可纪东溪瞧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她静静地停在了墙前。等着身后跟着的人露面。
转眼间,纪东溪身后便走出了三个身穿华服的公子,个个芝兰玉树,气度非凡。
为首之人开了折扇,扬着下巴。
“姑娘,有事请教。”
纪东溪没回身。
“无可奉告。”
“哦?无可奉告?这么说来,姑娘是知道我们所问何事了?”
“各位所问之事……恐怕,要留到下辈子去开口了。”
纪东溪倏地一甩长发,那及腰锦缎便扑出一阵白雾,茫茫飘向三人,雾很快散去,三人一阵踉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人影。几人还未动作呼喊,刀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再就听得砰砰倒地之声。
“我可不杀人。”
纪东溪把未染半点血迹的软剑一抖,剑便缩回到她腰间,充作一条黛青束腰,她掩唇蹙眉,在一片血泊中回头,长发绕腰盘桓,妩媚多情。纪东溪撩开颊边促狭的一缕发,绰约地朝那人笑起来。
常厌刀戴着一顶破斗笠,穿一身玄色粗布衣,手中双剑挽出花,消了血迹,稳稳入了鞘。
“多谢援手。”纪东溪冲男人挤眉。
“举剑之劳。”男人静静看了一眼纪东溪。
“你当真不问我缘由?”
他的脸藏在斗笠下,瞧不出神情。
“常厌刀,你不做行侠仗义的大侠啦?”纪东溪讶异道。
常厌刀连连点头,点着点着便笑了。
纪东溪看着他胡子拉杂的俊脸,不禁莞尔。要是不看他腰间的剑,他活脱脱就是个庄稼汉。
自己靠着漆金册回忆,许多事都懵懵懂懂,常厌刀愿意救她,那这个男人就不会坏到哪里去了。
不过册子上的记忆说不定也有自己习以为常或碍于脸面而未提及的。总之,她可能也不会是什么好人,那也未可知。
“今日吃什么?”纪东溪转身,浅浅后撤,登时整个人便轻巧地越过了墙头。
“我插了几尾鱼。”常厌刀紧随其后,稳健地落在了纪东溪身旁。
两人肩并肩地走着,走出曲折蜿蜒的弄巷,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栽满依依垂柳的河边。
纪东溪踱到船头,常厌刀单手摇桨。
“你会做鱼?”纪东溪盯着河面看,看尖尖的船头破水而过,击出连绵的涟漪,“我不会。”
“不会。”常厌刀盯着纪东溪单薄的背。
纪东溪回身走到另一支桨边,两人安静地摆桨,纪东溪不时抬头看常厌刀的侧脸,很锐利。
其实她真的不在意常厌刀做什么,就算是坏事,她也帮他做。
两人租赁的小院在护城河边相去二里的地方,院门处立着棵一人来高的合欢树。到歇脚处,便彻底入夜了。
纪东溪率先进了厨房,给鱼去了鳞。常厌刀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抽出一把剑,剁掉鱼头,伸手摸到鱼腹,十指用力一扯,开膛破肚,粗暴地掏出里面的内脏。
“然后怎样?”
纪东溪甩了甩手上的鱼鳞。
“下锅油炸?”
“我见人家都是水煮的。”
“那就煮。”
“那你去烧火。”
于是一阵浓烟如往常一般股起来,呛得两人不断咳嗽。许久才清朗起来,常厌刀便不间断地往里面加柴。
纪东溪也不敢怠慢了,聚精会神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