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他今早就站在她的面前,看起来是那般鲜活。
他应当是会感到痛的。
大雨如注,一刻不停地敲击着房顶,姜离静静地盯着房梁,迟迟没有睡意。
杖刑之后,高热不退是常有的,更有甚者会落下病根。
陆生年轻,身板却瘦得跟竹竿似的,这场刑余之痛怕是难扛。
鬼使神差的,姜离动了去看望陆生的念头。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方才渐歇,低矮的耳房灌进了水,浅浅地泡在石砖上,好似放下一尾鱼,它便能游起来。
姜离穿戴整齐,正要起身去开门,腰带忽然被人扯住。
“妮子……”
冯宝儿半跪在被褥间,面上惨白。
姜离见状忙托住她的手,紧张道:“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冯宝儿点点头,声如蚊蚋:“我突然来了月信,小腹酸胀无比,实在是痛得起不来身。”
姜离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反应过来,安抚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替你向宋姑姑告假。”
冯宝儿道了谢,拉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头来。
“妮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姜离笑着摇了摇头:“应该的。”
少了一位当值的宫女,交泰殿的粗活便平摊到了姜离与月娥身上,经此一打岔,去看望陆生的计划便被往后搁置。
待姜离得空,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
向路过的内侍打听了一番,姜离循着护城河,一路摸到了陆生的所在。
那是一处低矮的倒座房。
站在门前,姜离便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潮湿与寒冷,北风拂上面颊,惹得人汗毛倒竖。
姜离局促地立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她垂着头,看着手中的一叠鼓囊的纸包,心中没来由的紧张。
在《宦权》中,作者的笔墨多集中在陆生成年之后,对其多用“阴狠”、“残忍”,乃至“智多近妖”、“不近人情”等描述,对势微时的陆生却吝惜笔墨,只用寥寥几句话草草概括。
此时的姜离正处于这段空白期,借着上帝视角钻了空子,试图上门送温暖。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姜离缓步向前,抬手敲门,不过敲了三声,木门便应声而开。
意料之外的,门竟未关紧。
“有人么?”
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屋内并无人回应,姜离踌躇片刻,终于下了决定,鼓起勇气抬脚迈进屋中。
她此番前来,只为了送药。
前些日子养身体的时候,她吃的便是这些补药,本着扔了也是浪费的心理,所幸将剩余的补药拾掇拾掇带了过来。
屋里比屋外还要清冷,姜离吸了吸鼻子,将药包放在通铺旁的矮桌上,站直了身体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比起宫女们居住的耳房,内侍们住的他坦要显得更加拥挤,转身行动间都不大方便。
目光扫过屋子中央闪着火光的炉子,姜离身形一滞,顿感不妙。
屋中无人,炉子却还点着,这分明不合常理。
难不成……人并未走远?
心中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道清瘦的身影缓慢地进了屋子,顺手就要将门掩上,在看到屋子里多了个人后动作一僵,随后停了下来。
姜离双手交叉而握,局促地杵在原地。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此种情境下与陆生见面。
行事鬼祟,与小偷别无二致。
她的目光顺着陆生的手向下看去,只见对方提着一只水壶,壶口似乎还冒着热气。
想来方才是出门烧水去了。
这么想着,姜离的脸上烧红一片,连带着后背都生出薄薄的一层汗来,先前打好的腹稿全部堵在喉咙口,以至于她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
二人静静地对望着,门外的风声微妙地弱下来,给足了尴尬发酵的空间。
陆生率先打破平静,向前走了几步,将水壶搁在炉子上,这才抬起头,看向姜离:“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站在那儿,就像冬夜里横生出的冰刺。
面冷,声也冷。
想来也是,没有人会喜欢不请自来,况且是在自身如此狼狈的情况下。
姜离忽觉如芒在背,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对方冰冷的目光,强撑道:“我听说你生了病,便想着给你送些药。”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陆生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她用的是‘生了病’,而不是‘挨了板子’。
眼前的小宫女居然在小心翼翼地维护他的面子。
得出这个荒谬的结论,陆生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