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税高得让璞阳人难以负担,数百年逆来顺受地生活着,辛勤劳作了年的土地给予了他们希望,但这份微薄的希望很快就被战争践踏成了泡沫。今天是这家的儿子战死,明天是那家的男人倒下,幸运的,尸骸送了回来,领上为数不多的抚恤金;不幸的,自此便查无音讯,许是被那野狗餐食了一人从来都有拒绝生的权力,但没有人拒绝得了死亡。
整个小镇被阴云笼罩着,但哪怕生活愈加窘迫,璞阳人仍未打算背井离乡.故土就像是所有情感织就的网,踏出一步都会热泪盈眶。
砍樵声铮铮,浣衣人泪痕纵横。往日里布满了欢声笑语的镇子渐渐寂静了下来,几家披了麻戴了孝,现在的璞阳人,终于不能再置身事外
青山不悲河边骨,梦里良人归无路。铁与火无情地鞭挞着这片古老而厚重的土地,点点地,让它染上鲜红的血,秋风与人同哭,落叶和棺共葬。无情的不是秋风落叶,是席卷了大半个华夏的战乱。所以当璞阳人第一次听到这 个消息,淳朴善良而又坚韧不拔的他们别无选择。
于是,璞阳人成立了保安团。说是团,不过百十来号人,团长是那个走过南闯过北的秦少荣。秦家和陈家合资买了上百条枪,算是拉起了璞阳的第一支武装。就算这样,也是要在各色军阀中左右逢源,才能保一境安宁。
“阿荣,穿上这身衣服倒有些不像你了。” 秦蒹葭望着自己这个堂弟,莞尔笑。至于是不像自己的堂弟,还是不像“秦少荣”了,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以前她常常想秦少荣何时才能长大,哪怕他比自己高了以后也还这么想。有些人的成熟是缓慢的,有些人的成熟是一瞬间的,显然,秦少荣是前者。
“哪有什么像不像,我便是我。” 秦少荣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实有些英武,还有些陌生。秦家许多事都由他做主了,于是便不能再随心所欲,一家的荣辱兴衰,近乎掌握在他手。
如果说这个霜月还有什么热闹的事,那一定非秦少荣的婚礼莫属了。
秦少荣要娶柳依依,这是去年年底定下的。柳叔文同秦慎做了主,大户人家的婚礼,聘礼和嫁妆都是少不了的。
婚礼不止秦家的事,济世堂也忙活起来。前前后后好几天,直到大婚前一天才安生下来。河边的蛙还在“呱呱”叫着,秋蝉不服输似的和着,竟也不显得聒噪
徐江偃敲了敲柳依依的房门,门开了,他望着柳依依。璞阳女子出嫁的前天是不准许出门的,更不准许男人进她闺房,未婚夫不准,旁的男人自然也不准。柳依依气忿忿地瞪着他,像是在问他这档口来做什么。
“你嫁他,按规矩我是要随礼的。”徐江偃站在门外,没来由的说出一句话。他将柳依依作妹妹看,亦或者是姐姐。只不过他有什么礼可随,不过是几句祝福的话罢,二十年来吃穿用度都在柳家,倒显得他像入赘的了。
“规矩! 规矩!你就是那个最笨的规矩!”柳依依不知在恼他什么,只“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徐江偃悻悻然转身离开。礼可以不随,规矩不能不做。至于柳依依为何生气,这又不是他能想得通的,既然想不通,何苦为难自己。
坐在河对岸的于凡抬首瞄了一眼张贴着 大红“喜”字的门,自然是满头雾水。周南捉了只蝉,蹲在河边将它丢入水里,看着青蛙把它吞入嘴中,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哎呀!凡儿姑娘你快看,那青蛙的嘴竟张得这般大!” 说完便学着那青蛙张大嘴巴,全然不顾自身形象。
“我看你是讨打!”于凡笑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