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涌动(1 / 2)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看见方休时,方衡声音微顿,明明是对方休的质问,目光却径直落在岑皎身上。

他扫了眼她散落的长发,扬起的唇角缓缓降下去,尤其是在注意到桌上的簪子后。他拿起那根簪子走到岑皎身旁,替她将乱发束起:“怎么这么不小心?被大哥吓到了?这里从前是三妹妹的屋子,大哥昨日才回来,或许不知道你搬过来了,你不要怪他。”

岑皎身前身后矗立着两个面容肖似的男人,好似两座高山夹着一条细水。二人的气质迥乎不同,一个如塞外裹挟狂沙的朔风,一个如江南熏熏然的暖风。但此时此刻,无论哪一个,都让她感到如坐针毡。

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一只手从宽阔的广袖中悄然伸出,搭在方休垂在身侧的手臂上。这一下触到了冰凉的护腕,岑皎指尖瑟缩,默默收回。

方休感到一阵暗香萦绕,左手被她无意间擦过。他微微蜷起手指,又认为这般举措实在龌龊,欲盖弥彰地放平,却消减不了心中沟壑。

她与他的动作分明细微到连衣褶都不曾牵动,方衡却忽然伸手搭在岑皎肩上,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低头耳语:“不是说身上不舒服吗?我让人去请御医了,怀夕和怀星在熬药,我守着你歇会好么?”

他这幅姿态,与其说是防卫,不如说是暗暗炫耀。从方休的角度,刚巧可以看到方衡与岑皎几乎相贴的唇与耳,清楚看见他的鼻息拂动她的鬓发,如湖风吹乱岸柳,亲密无比。

他们的密语更算不上隐秘。方休是什么人?久经沙场的将军,可听得数里外的风吹草动,何况方衡根本没有避人耳目的想法。他手下稍稍用力,岑皎就不得不朝他倾斜,像是一杆秤,自然而然坠向价值更高的一边。

岑皎抵住他的肩,摇头:“已经无事了。”

屋中的气氛太微妙,她不欲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当真?”方衡看着方休,仰视的姿势有些僵硬。他们兄弟二人毕竟差着五岁,即使方衡身形颀长,在能纵马杀敌的方休面前还是略输一筹。

就像一只幼虎,试图向雄狮伸出爪牙。

“大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阿皎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闻此,方休的面上终于有了表情:“不知。我只比你早来一盏茶的功夫,没看出什么异常。何况。”他顿了一顿,似乎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岑皎,“她看起来只是比常人柔弱了些。”

这番话他说得犹豫。因着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身体,前世最后的日子里,他一寸不离地照拂、熬尽心血也没有救回的人,今生怎么突然病愈?

欣喜之余,对未知的恐惧占了上风。

“大哥这就有所不知了。”方衡道,“你这个二弟妹天生体弱,一同踏春时稍有不慎就会着凉。我一刻也不敢怠慢地守着,才不至于让花未开先败。”

“二弟妹”三个字让岑皎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一惯不喜欢方衡以未婚夫自居,便扯了扯他的袖子,想让他别说了。方休却意会错她的意思,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阿皎别闹,大哥还在这。”

岑皎:这说的是什么话?她是什么骄纵的狸奴不成?

“既已无事,那我便先回了。”方休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亲昵的互动,面上仍然毫无波澜。方衡松开揽着岑皎的手:“我送送大哥。”俨然一幅已成家的弟弟送别前来探望的兄长的模样。

方休脚步一停,待他与自己并肩才继续往外走。岑皎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两兄弟凑到一起时,表面上兄友弟恭,可总觉着水面下有暗潮涌动。

方衡将方休送到院外便站住,特意重复一遍:“大哥莫要再忘记了,三妹妹如今住在漱玉院。”

方休不置可否地颔首:“知道了。”转身便要走,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止住脚步,看了他一眼。

“阿薇是你妹妹,也是你唯一的妹妹。旁地不相干的人,就不必理会了。”

他话中指的,自然是周漾。方休只是笑:“阿漾也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有这份情谊在,我待她和亲妹子没甚区别。”

“你心里有数就好。”方休淡淡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茫茫飞白中。

雪仿佛落在方衡眼底,化作一片冰凉。他死死盯着方休离开的方向,良久,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指手画脚。

新大夫看过岑皎后,只开了一些寻常的滋补之药,直言她的身体已无甚大碍,还需要再静养些时日以做观察。怀夕感激涕零地收下药方,喜极而泣:“姑娘、姑娘你听到了吗?大夫说你没事了!”

怀星年纪小,“哇”地一声哭出来,好险没把岑皎吓到。岑皎安慰了这个,又要安慰那个,发现方衡的出现时,他已经不知在门口伫立多久了。

怀夕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哄着怀星一起离开,却也没走远,就在门外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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