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晃动,边上的风铃随崎岖的泥路摇晃轻吟,车夫吆喝着马往平地赶去,终是在日落之前赶到了官路附近的客栈。
“王……公子,客栈到了。”马夫转身对着车帘道。
“嗯。”车内的男人轻应,声音温润,“先订两间房吧。”
“是。”车夫将绳交予迎来的小二,走进客栈安排事宜。
车内,曲淮礼合上案本,垂眸看着先前救下的昏迷女子。
她一头乌发沾了湿泥,此刻贴在脸上混合着被划开的血色,眉间紧蹙,似是被梦魇纠缠不止。
一身脏衣看不出做工,但面料应是顶好的,可想是哪家权贵的大家小姐。
狼狈至此,如不是被人掳至荒地,便是……
思绪间,车外忽起的凉风吹开了长帘,钻入少女破烂不堪的外衣肆意游窜。
蒋离被凉意惊了一身,她缓缓睁眼,正好对上一双浓墨一般的眼睛。
濒死的回忆瞬间冲涮她的大脑,蒋离瞬间清醒,攀着车壁快速蜷缩在马车的角落,尽量与陌生的男人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身上的剧痛刺激着她的大脑,她嗅着马车内淡淡的都梁香,想起失去意识前的匆匆一眼,有些犹豫地开口:“是你……救了我。”
曲淮礼不语,将热茶推至蒋离面前:“在下姓曲,姑娘莫要惊慌,那些人已经离开了。”
闻言,蒋离紧张情绪减退,手心的疼痛刺激着她混乱的大脑,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涌出,悲伤接踵而来。
车内的男人静静坐着,待少女泣声减弱,才温声开口:“姑娘家在何处?可是遭贼人劫持?”
“在下可差人将你送回。”
温和清朗的声音安抚了少女紧张的脑弦,蒋离缓了口气,颤声开口:
“我姓蒋,随家人流放至此,途中遭人追杀,迫不得已才向您求救。”说到这,她声音低了下去,“我没有家了。”
曲淮礼有些意外,即便已几年没回京,但也听闻京中蒋家有一女,三岁吟诗,五岁通礼乐,是京城有名的大家小姐。
但蒋家家大,底蕴深厚,怎会突然被流放至嘉峪关?
蒋离见曲淮礼不语,舔了舔开裂的唇瓣,轻声请求:“您…您可以带我回京吗。”
擅自带流放罪人回京可是死罪,但曲淮礼并不在意这个,他早些年同蒋大人有过接触,是个正直清廉的忠臣,一朝覆灭,应当是另有隐情。
于是曲淮礼点头应下:“可以。”
看着少女亮起来的双眼,他心中升起莫名,下意识询问:“但你为何还要回去?京城于如今的你来说,可谓凶险非常。”
蒋离一愣,遂低头闷声道:
“蒋家一向正直中庸,从未有逾矩之心,此番陷害至蒋家灭亡,我需要回京,找到幕后指使报仇。”
马车寂静一瞬,男人双眸沉沉,似是酝酿莫名的风暴:“你无权无势,还背着罪臣之名,凭何复仇?”
蒋离攥紧拳头,丝血从伤口中蔓延:“只要我考取功名……”
“女子不可为官,况且,这是欺君之罪。”
蒋离的话被曲淮礼打断,她一时着急,说话难免加大了声量:
“我的才学从不输男子,凭什么不能为官!”
至于欺君之罪她不在乎,只要能复仇,还蒋家清白,她就是死也是值得的。
曲淮礼沉默,直到外面有人轻声敲着车窗边沿,他才缓缓开口:“我记得近几日,南将军便要回来了。”
蒋离似抓住海中浮木,混乱的思绪瞬时清晰。
是了,只要南叔叔回来,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一定能帮助自己找到左丞相陷害蒋家的证据!
未等她开口,曲淮礼率先起身下马车。
“我和你父亲尚有交情,你一人随意晃荡着实危险。” 说着,他将宽厚的手伸向蒋离,示意她下来,“不如先随我处理些事情后,再带你回京。”
曲淮礼生了副温和清俊的样子,面无表情时看着儒雅随和。
蒋离强撑着疼意,轻轻搭上男人干燥温暖的手,鼻尖又染了他身上的都梁香,心下稍暖,忍不住感叹:
“曲公子当真是良善之人。”
曲淮礼一愣,没应声,手臂稍稍用力将人扶了下来。
这动作实在是做得生疏,蒋离觉得曲公子应当也是大家之子,却不知为何从未听爹爹谈起过。
?
关上房门,蒋离紧绷的弦才完全放松下来,她脑海里回荡着近日的种种,看着房间中央的浴桶出神。
笃笃。
门声响起,蒋离的脊背紧靠在门上,能感觉到敲门人适宜的力度。
“姑娘,小的按公子的吩咐拿了套衣裙和伤药过来。”门外店小二道。
闻言,蒋离连忙开门接过衣服,许是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