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父亲油门儿一踩,驶回了家。
紧张的气氛在她进车的那一瞬间压了下来,她神经紧绷,周遭空气都凝重了,仿佛将企及冰点。
她不知道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一个夜晚。
她怕了。
她的大脑自动过滤了父母争吵的经过,只留下些关键词:“立案”、“打官司”、“栽赃”、“得罪”、“贪污”、“保工作”“上司”、“主管会计”……
每次父母吵架时她都会变得异常冷静,但并不是毫无感觉,就像打开了一种保护罩,激烈的争吵一抵达她的领域,刀刃就只剩下寒气,原本在身体狂奔的洪水猛兽被冷却、再冷却,直至冰冻,空出一整片白茫茫的荒原。
这次她甚至主动打开了卧室门,想听得更清楚些。楼下这两个人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为这个事情吵起来了。她在家时他们都这样吵,她不在家时还得了,别揭了天花板。
是跟一个多月前的那次争吵有关吗?
风嗖地穿过窗户,窗帘打起波浪,她的大脑也在翻滚,一个清晰的线索在昕晨脑海中形成了。
父亲支行的主管会计犯事儿了,贪污,被告了,正要查。那但人好像大有来头,和上面串通好了,就让上次惹了事儿的颜行长背锅。父亲手里完全没有证据,账都在会计手上,支行财务的支配本来就都要经颜行长的手,他却一直没发现异常,他们上司想栽赃他简直易如反掌,正好借机治一治他这根反骨。
但这个牢也并不完全是非坐不可。
如果颜行长乖乖背锅,啥也不说,官司打完了、牢坐完了,单位上把他原来的职务给他留着;他不背,他自己去搜集证据,找个律师把官司赢,也不是不可能,但单位上完全可以以这个案件为由,因履职不负责炒了他。
颜父年纪大了,学历也不高,现在外面人才济济,都争着培养年轻人,更别说他身上还牵涉这么个案子,还会有哪个单位要他?
真的是晴天霹雳。昕晨全身发麻,直直地僵在了楼梯口,久久才从中抽离,转身回了卧室,脚下木地板发出嗒嗒的声响,她尽可能地让声音小一些。
这种情节竟然真实存在吗?黑暗?社会?
颜父坚持要保工作,的确,这样风险小,从牢里待出来了,工作还在攥在手里,于他而言少的是坐牢的几年时间,但如果反抗,丢的可就是他的下半辈子,在家里由老婆养着吗?成何体统。
但颜母坚持要打官司,尽管极有可能打不赢,还会赔上了工作,风险极大,但她不能忍受如此的诬陷,不仅自己丈夫会背上案底,更别提可能对子女造成的影响,这事情只要一扯到昕晨头上,颜母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了的。家里的名声坏了,一家子人又要承受外人多少异样的眼光?忍气吞声吗?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是一份难以挽回的清白?
昕晨拿被子蒙住自己,就如同父母蒙着她,不要她知道、不要她在意,她只需要在乎学习。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问题?
她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在密不透风的被窝里迷糊着睡了。外头父母的争执仍在继续,不知道是父亲赢了,还是母亲赢了。
在模糊的意识里有种真真切切的念头深深嵌进了她脑中——接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是她、她家,最后“好过”的日子。
早晨就已挤满天空的乌云有翻动的迹象,天上变成海面,云层化作波涛,外面开始刮风,晚间的黑风似股股排浪,涌入空气的裂隙,开出一条条大缝。
窗帘挥舞着进军的旌旗,不一会儿,风已经把天搜刮得一干二净。
秋日早晨的阳光格外显眼,没人看见另一片天空的阴雨。
昕晨也选择若无其事。
文化体育艺术节刚刚结束,似乎不少同学们的心里,依旧是运动场上那一片光景,凝云停滞、流影定格、树梢静止。昕晨则无法从跑道下来,一刻不停地往前奔,却已然离那个肆意飞扬的自己越来越远,几天前的记忆已经模糊成了远处的一个光点。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条路上跑多久,她只能奔跑,让耳边的呼啸而过的风冲洗她的大脑。
她沉默了不少,画也画得少了,一直埋头学习、再学习,谁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使她变成了现在这样。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真正注意到她的变化,同学们只知道昕晨的成绩再也没有下滑,班上前五名一直有她。
她没有片刻的驻足,她不知道,无时无刻不吹刮的风,虽能屏蔽外界的杂音,但也能渐渐入侵,最终将她的心掏得空空荡荡。
她的日子都过得像逃命一样的,一下子没了影儿。南方的秋本来就短,几场雨一下,人们从衬衣到卫衣,从卫衣到毛衣,毛衣外还能套件大衣的时候,学校内的银杏树就都秃了头,地上金灿灿一片,没来得急享受击败夏日的喜悦,秋就成了冬的手下败将。
每周六放学后她依旧都去找严老师,但她玩的时间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