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的火光暗了下来。
难闻的气味被清风带了些许,这让裴咛得以片刻喘息。
她扯过一份报纸便倚着货架阅读,在这个偏僻的超市里,她是老板多年回购的老客户。
朦胧的云将月光遮挡得几乎不可见,如同沉闷的空气刺激着行人的感官。街头夜雾浓重,道路蜿蜒直入一片昏暗中,几盏暖黄的路灯照亮着依稀的路面。
今日的裴咛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安,也许是因为之前聚会上的争执,还有不合时宜的告白,都让她心烦意乱。
“地上刚打了蜡,你小心些。”老板好心提醒。
她敷衍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今日份的报纸上。
二零一七年六月十五日,刚刚结束一场糟心聚会,她打算放松一下再回家。
今日的头条赫然又是一条死亡通告。
就在昨日晚间,一名四十二岁男尸(陈某)被人发现。现场是安兴市西北部距离死者住所不远处的一个废弃停车场。加上这次被发现的死者,于上个月发生在慈川湖附近的意外事故的死者已增加到六人。
关于这名死者的情况,从法医的鉴定报告上来看,陈某尸体的主要挫伤在脑后的剧烈撞击,从痕迹来看很明显是踩空撞击到扶手导致的。警方正在往这个方向进行调查,但关于凶手究竟是谁,至今仍没有查明。
根据此次案件两名被害人的亲友们所提供的线索,他们二人生前在策划如何遗忘此前参与过的同学聚会。连月的恐怖杀人案件让他们神经紧绷,深怕下一个受害者就轮到自己,两人才不顾家人的劝阻外出寻找线索。
离奇。
最近安兴市总发生这种古怪的意外死亡事件,她不禁怀疑这座城市是不是风水不好。
“有些人就爱玩些乱七八糟的游戏。”大肚翩翩的老板瞧她又在看报纸,正巧最近这‘杀人游戏’的新闻比较风靡,自然的就和她闲聊上了。他拿出了一根烟点燃,没注意到裴咛皱起的眉,“一旦玩得上瘾,可能就会停不下来。”
她不置可否,笑了一声打算买下这份报纸,再去挑些别的东西。
铃铃铃。
超市门口,老板那为了提醒自己来客的风铃响了起来。
一位陌生女人就是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她面容憔悴,眼睛下是两条花了的黑色眼影,脸颊上还有泪水干掉的痕迹。整个人看着十分恍惚,似乎是被超市内的灯光晃了下眼睛,低头戴上了衣服上的帽子,把脸也藏了起来。
平日里老板也见过这类人,像他这种开在偏僻巷子里的超市,偶尔也会有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或是脾气暴躁的老烟鬼光临,见女人这副模样也没觉意外,直接开了抽屉拆了一根新的火机出来。
女人瞧了眼老板,焦灼地拍打着她的手臂。
从她进门开始,就神经十分紧张地四处移动视线,直到老板拿出火机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乱糟糟的纸钞。
“一共三块钱。”
女人刚想掏钱,刺耳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氛围中响起,似狰狞的厉鬼猛然咆哮,吓得女人尖叫了一声。
叮铃铃——
老板看过去,是自己那台好久没用过的座机了。
座机很早之前就被淘汰了,只不过他这人念旧,所以一直摆在那里做装饰,没有替换掉。
那声音还在继续,似林间野兽正在低声嘶吼警告猎物,残忍冷血。
老板犹豫了下,伸出手拿起了接话筒。
座机里传来一阵古怪的电流声,从那头传来锁链和滑轮刺耳的声音,仿佛一座古老的钢厂在运转。那声音在超市里回荡,从四壁反射回来,带着空洞的金属般的呜咽。
“呲,呲,真心话,呲,呲,呲,还是,呲,大冒险……呲,沈春岚……”
沈春岚,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超市里就两个人,一个是老板自己,还有一个就是已经成为老熟客的裴咛。
剩下的可能就是这个冒失的女人。
老板看过去,似乎在疑惑电话那头的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座机号码,还能准确无误地说出他客人的名字。
女人捂着脸,靠在柜台前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双腿开始打颤,她似乎想哭喊,但却没有一滴泪水。
“求你了,求你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游戏了……求你了……”
她只是不停重复着这句话,这引起了老板的高度重视,瞧着女人憔悴的模样,该不会是个被家暴的女人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犹如古老的恶龙在低吟,不顾女人的哀求,那阴冷的声音盘旋着:“真心话,呲呲,还是,呲,大冒险……”
忽地一阵风吹来,老板被猝不及防地吹了一下,才发现女人进来时没有关门,屋外的迷雾变得更加浓郁了,路灯的暖光几乎不可见。深夜悄寂,连过往车辆的马达声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