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上和村办了场烟花大会。
钱,自然是和老爷出的。
名,却送了省长总兵。
总兵大人亲临,县长老爷作陪,全赖和老爷从中周全。
这一晚,和致远左右逢源,春风得意。
这一晚,着意装扮过的香橼在女眷席末怅然失神。
这一晚,在灯火璀璨的祠堂外,明暗交界的角落里,二太太用一把匕首剖开了自己的肚膛,在殷红的血和赭赤的肝肠中,望着大少爷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翌日,扫街婆子在祠堂后墙发现了与血肉混作一团的二太太。
大太太出面打发了所有亲眼见过二太太死状的人,对外只说是急病暴毙,按礼制停灵、出殡、下葬,办得体面风光。
丧礼完毕,二小姐和三小姐就各自与姑爷回了婆家,和府复又平静下来。
一切如常。
二太太仿佛从未离开,也从未来过。
小佛堂里多了一尊和门刘氏的牌位,却再无人日夜拂拭,诵经超度了。
大少爷一直病着,自元宵节,至清明节,冬去春来,仍无起色。
有人说,二太太是横死的,所以阴魂不散,这家里顶数大少爷身子弱,鬼魂便找上他了。
有人说,大少爷怕是不中用了。
香橼听见了,想必老爷和大太太也都听见了,可他们没管,香橼也只当没听见。
何况还有宋氏,她与香橼说的,更令人信服,更接近香橼猜想的“真相”。
二太太的孩子就是大少爷的。那夜二人因此争执不下,二太太以命相逼,大少爷懦弱无措,二太太气极失心,便以此法报复大少爷,让他生难安寝,死难轮回。
香橼听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额头涔涔地出了一层薄汗。
宋氏见了,便住了声,笑道:“瞧把你吓得,行了,不说这些了,今儿下午广和茶楼演大西厢,我见你挺爱看话本的,跟我一起去看戏吧?”
香橼连忙摆手摇头。
宋氏大笑:“我又不是教你学坏,再说了,老爷不管这些的,咱们坐马车去,从小门直接上雅间儿,看完再从小门出来坐马车回来,保管不抛头露面,我跟那儿的老板娘相熟,一切都由她安排妥帖。”说着,眼珠子咕噜一转,坏笑着附在香橼耳边,说:“今儿唱张君瑞的小生是从京城来的,说是特别俊俏,小脸蛋儿一掐一兜水儿,你当真不去?”
英俊,年轻,谁能不动心呢?
可香橼不想去,她想象不到那俊小生拥有一副如何惹人垂涎的面容,却打脑海中闪过一个青衫落拓的身影。
香橼又摇了摇头,她拳拳一心,不知还能装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