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吕河却是老神在在,他悠然自得地捧起茶杯,迤迤然地抿了一口。 “虎爷,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泰亨派对你这门买卖很感兴趣,不如虎爷为我们引荐一下您背后那位?” 茶杯一落,图穷匕见。 徐虎冷汗涔涔地看着那只伸到眼前,要为他这满满一杯茶续杯的手,喉头滚动。 就在那只手缓缓在眼前攀升,即将与脖颈平齐时,徐虎猛然一声高呵: “吕掌柜!” “嗯?” 吕河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似乎和蔼地期待着他的下文。 “小人.....小人愿意为您引荐!” 话毕,那只手缓缓落下。隔着半寸的距离,幽幽的真气绕着滚烫的茶杯转了一圈。 “茶太烫了,虎爷慢用。” 随从收回手,恭敬地站回了吕河背后的阴影中。 徐虎颤抖着,将茶杯递到嘴边,将杯中温度适宜的茶水大口吞下。 一颗悬着的心,这才随着茶水被送回了胸腔。 窗外,鸟鸣啁啾。 西荒的秋末也如同炎热的酷暑,炽烈的太阳几乎把每一寸土地都烤得焦化。在这般炎热的天气里,连人心都是浮躁不安的。 顶着炎炎烈阳,汗水糊得人睁不开眼。除了高阶修士,只有修炼冰水玄气的修士,还能在这种天气里依旧稳如泰山。这种季节,唯有找一处阴凉之地,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壶‘冰仙草茶’,才能浇灭心头火气。 西荒州因为山穷水恶,几乎人人修炼。然而资源短缺,大多都是低阶修士。在这秋老虎裹着烈阳袭来的日子里,个个叫苦不迭地躲在茶楼里,恨不得睡觉都枕在冰仙草茶上。 冰仙草茶也分等阶,像贺方酒楼里那种高阶的仙草茶,不是人人都能消费得起的。可一般茶楼里,那种最低级的冰仙草茶就不一样了。一小撮仙草便能兑上一大缸,内含多少灵气,已经无人去管,能解渴才是最重要的! 贺方酒楼对面的一间茶楼里,正是人声鼎沸之时。伙计在一声声添茶的招呼声中,忙得团团乱转。 可就在座无虚席、喧闹拥挤的茶楼里,角落里却有一桌,安静的与周围格格不入。 那一桌只有三个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领着两个看着尚未及冠的少年。其中一个少年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大半张脸都被面具盖住,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巴。 这三人坐的位置也很妙,这鬼面少年单独坐在一面,而另外一个少年却和那位老者挤挤挨挨地坐在对面的角落。 茶楼里客人太多,他们只分到角落里很小的一桌。可即便是这样,另外两个人也要和那鬼面少年分开一大段距离。任由周围来回走过的修士,用衣摆和行李刮蹭到他们,也不肯挪动一分。 鬼面少年坐的位置正临窗边,一只麻雀被日头烫得羽毛发焦,落在了窗框处乘凉。 它一跳一跳地在窗边寻觅着最凉快的地方,当它不经意地擦过鬼面少年搭在栏杆上的衣摆时,骤然一抖。 随后便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如同乳燕还巢般直冲进了少年的衣袖中。 “唧——!” 横冲直撞的小麻雀被一只冷白的手捏住,从宽大的墨色衣袖里掏了出来。整只鸟都被裹在掌心,只有一颗小小的鸟头搭在虎口处,很是舒适地蹭了蹭少年冰凉的皮肤。 它只觉凉爽,却不知这凉气的来源。 “潘师兄!” 对面和老者紧挨在一起的少年,急急地唤了那捏住麻雀的鬼面少年一声。语气里似乎是在阻拦,又似在害怕。 “嗯?怎么了?” 鬼面少年不解地抬头,面具下漆黑的眼里滚动着冰凉的血光。他一只手捏着小麻雀,另一只手伸出一根白玉般的食指,亲昵地抚摸着小麻雀的脑袋。 对面的少年张了张嘴,神情古怪的将到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整个人生硬地顿了顿,才又开口道: “额....没事,只是想再提醒潘师兄一下,明日见了那个吕河,还要留他一命,回去给泰亨派报信。” “我晓得。” 鬼面少年抿了抿殷红的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少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把玩着手边的茶杯盖子,心有余悸地看着鬼面少年白净的指尖,轻声自语道: “那就好,只怕你杀得兴起,坏了宗主的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