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
清凌凌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柔媚,像是春日掠过花梢的暖风,勾得人想要驻足流连。
殷楚楚躺在花枝间,不耐烦地掀起挡住视线的枝叶,气闷地瞪视着倚在树下看书的叶卿云,“叶卿云你烦不烦?能不能安静地把嘴闭上?”
“不能。”
叶卿云握着书卷,视线在墨字上游弋,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树上的殷楚楚。
“建德非吾土,维扬忆旧游。”
她继续念着诗,忧愁的字眼被她如冷泉落雨的声音念出,无端更添惆怅。
殷楚楚的面色随着她的声音一点点地阴沉下去,心脏都仿佛随着这莫名的诗句抽痛着。
“还将两行泪,遥寄海西头。”
“——够了!”
一杆花枝狠狠地砸向了叶卿云。叶卿云眉头都没动一下,那花枝便被周身萦绕的剑气绞成了碎片。
奇的是,被绞碎的花枝并没有纷纷扬扬地飘落,反倒是变作星星点点的光,散在了空气中。
这里,是梦海迷阵的幻境,也是万化天宫的一隅。
粉红色的桃花林如仙子轻纱,笼罩在青翠的山头,花开正艳,连成一片,似梦幻般的粉色雾气,将整片幻境渲染地美轮美奂。
只是如今身处美景中的人,心情不怎么美妙,倒有些煞了风景。
“急什么?我不过念几句诗而已。”
叶卿云放下书卷,悠悠然转头看向树上的殷楚楚。
殷楚楚的脸色端的是无比难看,惨白的面容在满树桃花里,活像是一只艳鬼。她冷冷地瞪视着叶卿云,一言不发。
这种沉默,在这三十几年里,叶卿云早已习以为常。
当初殷楚楚因为回溯圆光而导致心神紊乱,神魂受创退回了鸾凤神戒中。困在西海海眼下的三十年,叶卿云没事就用青云灵脉滋养殷楚楚的神魂,试图再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但是自那一日以后,殷楚楚几乎没再说过话。
准确地讲,是没再和尹凤来以外的人说过话。
尹凤来是殷楚楚的徒弟,殷楚楚对他另眼相看本就无可厚非。不过这是不了解殷楚楚的人的想法,像叶卿云这般少时就认识殷楚楚的人,才不相信她是这么有责任心的一个人。
殷楚楚年幼时便随心随性,喜怒无常,什么责任心、羞耻心,在她这个圣境魔女的眼里,和放屁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心神受创的时候,还愿意兢兢业业地给弟子传法呢?
除非,是尹凤来身上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于是叶卿云便经常观察尹凤来的一举一动,观察得久了,还差点害得尹凤来被神识错乱的申明舒偷偷一剑砍死。
后来叶卿云发现了,殷楚楚和尹凤来说话的时候,特别喜欢盯着他那双眼睛,似乎是在透过那双眼睛在看些别的东西。而且殷楚楚尤其厌烦申明舒,明明以前总是追着申明舒到处跑,现在却只要看到他们俩站在一起,就拂袖而去。
这实在不是殷楚楚的风格。
叶卿云心中种种线索就像是被打乱的线头,没有丝毫头绪。
直到有一天,孙生在传授卞斯诗书经纶时,无意被路过的殷楚楚听去了一句。
只一句,便让殷楚楚面色大变。
叶卿云从来没见过殷楚楚露出过那种表情,那种她无比熟悉,曾经无数次在镜子里见过的表情。
怅然若失,失魂落魄。
像是心脏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鲜血淋漓,却无处找寻。
那句诗念的是
——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
叶卿云一下子就懂了,她甚至无需和殷楚楚交流,便一眼看穿了她的心结。
林风鸣。
当叶卿云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她莫名地对自己这个曾经的敌人升起了一股同情。
殷楚楚放不下,又忘不干净。回溯之法使她生生想起了万年前那让她痛不欲生的过去,她神魂受创,刻意遗忘了一些内容。但仅仅那些被遗留下来的只鳞片爪,就足够让她窒息而死。
她知道叶卿云想从她口中知道万年前天倾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不愿意回想。因为每每回想一次,都像是要将她再次拖上刑场生生凌迟。
她恨叶卿云,连带着也恨上了申明舒。看着他们俩离散万年,分隔生死却依旧能重逢,殷楚楚说不上心中究竟是恨更多还是嫉妒更多。
申明舒变成了魔尸,还守在叶卿云的身边。
她叶卿云凭什么这么好命?大家都是漂泊于万年后的一缕浮萍,凭什么她就有枝可依?
凭什么申明舒还活着?即便是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可是老天不开眼,连一具行尸走肉都不愿意施舍给她!
这种恨和不甘浓得化不开,到最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