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家主的秘密谈话结束后,皆是步履匆匆地进了城主府门口早就停好的马车中。
娄常思拖着肥胖的身躯坐进马车后,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从车窗里伸出手摆了摆,示意小厮可以出发了。马车便在他一声令下,转起了沉重的轱辘,朝着娄府的方向行去。
六辆马车转眼间就各奔东西,散开后不久,娄常思的身边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年音。
“辛苦了啊,娄掌柜。”
在议事堂内连说句话都哆哆嗦嗦的娄常思却没有被这神出鬼没的声音吓到,反而是脸上堆着笑容转过了头,看着车内那个一身青瓷袍子的少年,恭敬道:“多亏了神使大人指点,小的才能迷途知返,为娘娘鞠躬尽瘁。这点小事,怎能劳烦神使,小的自然尽心尽力。”
少年赞许地朝他点了点头:“方才那几家的家主都是些什么反应?说来听听。”
娄常思擦了擦额角的汗,他深知眼前的少年实力深不可测,这番话难免没有考校他忠心的意味。毕竟以少年的手段,想要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简直是轻而易举。
于是娄常思斟酌了一下用句,才缓缓开口道:“禀神使,其他那几个家主隐隐有要投靠的倾向,只不过那何家的何勇好像还有些犹豫。陈冠方此人也是老奸巨猾,不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我知道了。”少年点了点头。
娄常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少年的神情,见他似乎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便犹豫着开口问道:“那个神使大人,不知我今晚可否去见一见小女?”
少年掀起眼帘睨了娄常思一眼,唇带笑意地看着他谨小慎微的表情,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这是当然,娄小姐的情况越来越好了,今日还去参加了祭祀庙会。”
“是吗?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娄常思眼里爆发出了纯粹的喜色,激动地握紧了面团大的拳头。他虽然肥胖,五官却圆顿,让这看着发腻的体型不显油腻,反而多了两分憨态可掬。
娄家是做酒楼发家的,祖上几代都是厨子。这身材也好似得了厨子的遗传,只看一眼便能将娄家人与各式各样的佳肴美味联系到一起。
可有意思的是,娄常思这小山似的样子,竟然娶了一位弱柳扶风的夫人,还生了一个不足月份、体弱多病的女儿。娄常思与他夫人感情甚笃,自然也爱重自己唯一的女儿。可惜女儿先天不足,缠绵病榻,早早就被登记在了太子教的‘祭品’册子里。
只等她一咽气,就会马不停蹄地被送进御尸宗,炼成尸煞。
娄常思夫妇哪里舍得自己的女儿死后变成御尸?但无奈御尸宗域下皆是如此,不想一家老小都被杀了做成‘御尸全家福’,就只能默默忍受。
然而近几年,风声却变了。
御尸宗不知为何开始大量寻求尸源,尤其是年轻女子的尸身。娄常思这个病歪歪的女儿,虽然一直吊着这一口气,但还是被御尸宗的人盯上了。
那一日娄常思去自家酒楼查看账本,一回到府里就看到被推倒在假山旁,额头血流不止的夫人和被掐着脖子、举到半空,奄奄一息的女儿。
娄常思当场就发了疯,要和那贼人拼命。谁知那人半点不惧他,甚至拎着他女儿闲庭信步地走到他面前,将自己腰间的玉牌拿到娄常思眼前晃了晃。
上面‘御尸宗’三个大字简直要刺瞎娄常思的眼。
那一瞬间,娄常思好像看到无数漆黑的恶鬼扒住了他的手脚,在他的耳边哭嚎。
他明白,是他的报应找上门来了。
“噗通!”
娄常思当场就给那御尸宗的弟子跪下了,他不住地朝他磕头,痛哭流涕地讲述着娄家几代为御尸宗、为太子教做的贡献,希望神使大人能看在这些事的面子上,放过自己的女儿。
“你算个什么东西?”
头都磕破了却依旧将额头抵在土里的娄常思听到了‘神使’冰冷的话语,他瞪大眼睛,眼里却只有泥土漆黑的阴影。
居高临下的声音一刻都未停——
“不过是一群被圈养的猪猡,老子想杀谁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开恩?老子要是不开恩,你这蠢猪一家子早就被老子杀光了。”
“滚吧!”
那些话的回音飘荡在娄常思混沌的脑中,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到可以做他儿子的男子,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荒谬至极的感觉。
这人,他认识。
他爹以前是个流浪汉,是自己有天看到他们父子俩躲在自家酒楼的屋檐下躲雨,衣不蔽体。所以一时动了善心,让自家酒楼的掌柜留下他们做了个杂役。
那孩子每次在酒楼遇见他,都会特意跑过来和他打招呼,叫他娄掌柜。
直到他父亲信了太子教,某一天带着这孩子去了庙里祭祀。而后他们父子,就再也没回来。
等十年以后,再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