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渡洲,证剑山,万剑宗山门。
白墙碧瓦,巍峨殿宇,千级玉阶拾阶而上,却无一人前来相迎。偌大的山门内寂静异常,两旁松树若沉默的青衫老者,肃穆又沧桑地守护着这座无人之山。
穿过空无一人的殿宇,清幽静谧的后山上,一座巨大的石碑被立在高峰之上,与层云作伴,飞鸟为邻。高大的石碑上纂刻着一个个熟悉的人名,石碑前一袭素色衣衫的卢定钰神情庄重地将一柄断剑放在了石碑前的祭台上。
“魂归于天,剑心永存。师父他们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卢定钰双目泛红,望着高耸的石碑,心却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山顶的风呼呼灌进胸腔,只觉得无限悲凉。
万剑宗自古超等人以身化剑,助叶卿云于仙门榜下斩杀赤霄子以后,被分化的万剑宗彻底分崩离析,人去楼空。偌大的宗门内,竟然只剩下卢定钰这一个光杆司令,甚至连为师尊师叔他们铸刻祭碑都力不从心。
论仙大会一役,万剑宗殁,卢定钰也受了重伤。她拖着残躯回到宗门后,便只见一片寥落,满地狼藉。宗内弟子得到古超他们身死的消息后,见势不好,早早弃了山门而去。站在空无一人的万剑宗内,卢定钰才方觉可笑。
剑道剑道,她们万剑宗哪里算得上什么剑门?
剑者,宁折不弯,迎难不惧。
仍有骨气的师兄弟们都随着师父师叔殉道而死,留下的那群,都是为利所趋的酒囊饭袋。一群墙头草,有什么资格去修炼剑道?
那她呢?
她以后又当如何呢?
——吾道负我。
师父师叔临终之时的叹息在卢定钰的心中久久回荡着,一遍一遍将她的心脏戳刺得千疮百孔。
卢定钰终于在祭碑前落下泪来,她们万剑宗倾尽一生去追寻的道,竟然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她只恨为何没能同师父他们一起死去,也好过失去追求与信仰,失去亲人与朋友,这么孑然一身地活着。
叶卿云默默注视着卢定钰颓然的背影,好似自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七日前,她带着申明舒和木余拜访了万剑宗。在确定万剑宗的确使用着擎天剑门残存的灵脉后,便彻底笃定了而今这九宗六门十二派的来源。见偌大的万剑宗内,只剩下身受重伤,已经形同凡人的卢定钰在艰难地搬挪石头、搭建祭碑,便上前帮了一把。
直到今日祭碑搭成,望着上面一个个剑修的名字,和祭台上卢定钰勉强找寻回来的断剑碎片,叶卿云忍不住喟然长叹。
万剑宗......可惜生不逢时。
古超、碧灵子....都可惜了。
恍惚间,她耳边又响起那漫天金光里,碧灵子贴耳的笑声——
“哈哈哈,叶卿云,便让你看看我这一剑!”
那一剑,一往无前,剑魂璀璨。
看吧,叶卿云,即便我修炼的是什么劳什子的剑奴之法,我,也依然是个剑修!
只恨为人所骗,然我剑心,从未曾改变!
碧灵子在痛快的笑声里,同纷扬的剑气一起烟消云散。
万剑宗,无愧剑修之名,纵是死,也令人心生敬意。
然而越是觉得万剑宗可惜,便越是痛恨造成这一切的寂无。
只死一个赤霄子,怎能抵消这泼天血债!
“卢定钰,你....可愿入我青云修行剑道?我与申明舒皆是剑修,若你愿意,我们二人可收你为徒,将一身剑道本领传授于你。”
叶卿云望着卢定钰萧索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她太清楚古超和碧灵子为何拼尽全力也要将卢定钰护下了,卢定钰是万剑宗年轻一代里最具天赋,也是心志最坚定的弟子。而且她还很年轻,也未曾踏入飞仙境,即便散功重修,也有足够的寿元支撑她从头再来。
他们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可卢定钰还有机会!
古超等人用万剑宗那把惊天之剑,向叶卿云托孤,希望叶卿云能够拉上卢定钰一把。
但是这一切,还要看卢定钰自己的想法。
“多谢叶宗主好意。”卢定钰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股心如死灰的凄凉,“我已经决定放弃修仙之道了。”
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那蓝明明是如此清澈,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尽头。
“太远了。”
“叶宗主,你看这天,离我实在是太远了。”
卢定钰遥望着没有边际的天空,恍惚地伸出手,似乎想穿透掀开这纯净的蓝,看清楚内里掩藏的乌糟凌乱,看清那传闻中的三十三天。
她剑心已毁,道途崩碎。
已经没有挽救的必要了。
卢定钰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剑修可以无剑,却不能失去一颗向剑之心。
叶卿云叹了口气,她明白卢定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