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血残阳,晚风微热。
陆家的马车缓缓行驶在长街上,在即将抵达陆府之前,一男子骑马疾驰而来,挨近了马车,对车厢内的人恭敬道:“大公子,目标人物已经死了,再不会造成任何威胁,只不过,他这是死无对证,便无人当替死鬼。”
“是陆宅隔壁的顾四公子将人掳走,至于二人究竟说了什么,因距离太远,属下并未听清。”
微微摇晃的车厢内,陆云卿缓缓睁开眼来,昏暗光线中,他的脸色冷凝萧瑟。
顾远琛……
陆云卿细长凤眸微眯,一手摩挲着玉扳指,片刻才应了一声:“知道了。”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眼看着就要拐入胡同巷,而就恰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陆家小厮回头去看,就见顾远琛骑在白色战马上,毫不避讳的直冲而来。
几人大惊失色,还以为当下就要打起来。
“顾四公子!且慢!”小厮大喊。
然而,顾远琛根本不管前方的马车,吩咐身上坐骑:“赤电!越过去!”
那战马一跃而起,十分顺从主子的话,抢先一步跃入巷子。
而陆家拉车的马匹受惊,当场扬起马蹄嘶鸣,车夫与小厮齐力,才将马车稳住:“大公子,您没事吧?”
陆云卿撩开车帘,脸色冷沉依旧,隔着数丈之远,他亲眼看着顾远琛跳下马背,还朝着他看了一眼,这便面无表情的迈入国公府大门。
魏东见状,不禁心惊胆战,他家大公子几时被人如此藐视过?
这顾家的四公子当真如传闻中一般无二,纨绔不化、目中无人。
大公子命人暗杀了沈大人,想来顾四公子已经怀疑是大公子所为。
魏东颔首:“大公子,有一事差点忘了禀报。今日午后,顾四公子去了长安街的茗茶坊,还与乔三……乔四姑娘同桌品茗了。”
陆云卿原本冷沉的面色忽然有了情绪波动:“为何不早说?!”
顾远琛与阿宁是几时开始见上的?
魏东深觉大公子愠怒了,忙解释:“这、这……属下并不知晓。顾四公子回京这一年多来,四处招蜂引蝶,莫不是看中了乔四姑娘的好容色?”
陆云卿不禁想起那些令人刺痛心扉的画面,沉声低喝:“一群废物!从今日开始,给我盯紧了!”
一言至此,陆云卿一手捂着胸口,那锥心的刺痛又袭了上来,立刻从袖中取出细颈兰花瓷瓶,吞了一颗救心丸。
魏东站在马车旁,压低了声音问:“大公子,您可还好?”
陆云卿额头溢出薄薄一层细汗:“闭嘴!若是泄露出一个字,你自知后果!”
这心疾之症,若是被对手知晓,将会是他的死穴。
大抵是报应。
陆云卿闭了闭眼,已能够笃定,眼前的一切并非是黄粱梦一场,他又回来了,回到了最初时候……
魏东立刻应下:“是,大公子。”
***
城西的一处寻常庭院内,家常菜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
点点灯火如豆,乔大爷坐在饭桌前,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慧娘,别忙活了,三菜一汤即可。”乔大爷道了一句,这便开始用饭。
慧娘捋了鬓角的发丝,摘下身上围裙,笑着走来:“大爷寻回爱女,是一桩天大的好事,这些年大爷四处打听三姑娘的消息,可算是把人找回来了。”
提及乔婳,乔大爷脸上愧疚之色更甚。
他不仅对女儿愧疚,也对眼前之人愧疚:“慧娘,是我害了你。”
慧娘明白乔大爷的意思,只笑了笑:“妾身不能生育,如今又容颜老去,可大爷依旧不嫌弃,给了妾身容身之所,妾身没什么可抱怨的。”
她总是如此,常年不曾埋怨过一个字。
乔大爷轻叹:“你我一道长大,你从少时起就在我房中打杂,也是我第一个女人,我此生都不会弃你不顾。若非陶氏,至少,你还能有一个孩子的,是我害了你啊……”
慧娘活到如今这把年纪,诸多事都看开了。人总不能什么都想要,她本就是下人出身,能得大爷半辈子的照拂,便不再奢求其他。
两人相顾无言,什么都明白,但又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时,庭院中传来动静,须臾,动静就愈发大了起来。
陶氏亲自带人闯入这座别苑,更是无视乔大爷的颜面,气势汹汹,直奔屋内。一见乔大爷与慧娘同坐一桌,仿佛是寻常人家的夫妻,陶氏气急,这一幕刺痛到了她内心的某个痛点,抬手指向慧娘,怒骂乔大爷:
“大爷,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如此这般衰老,还不如我!大爷这是故意让我难堪!”
慧娘抿唇不语,好似习以为常。
“够了!”乔大爷抬手掐了眉心,决不能轻易吵起来,陶氏会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