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的笑僵在了脸上。
良久,我才终于又笑出了声,极短极轻的嘲讽笑意:“很好,现在你出去,再多呆片刻我就要收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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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最终没有出去,我也没收他酒钱。
主要是不敢。
我的老天鹅,鲨齿都出鞘了我还敢问他要钱的话,下一刻我的魂也该出窍了。
酒钱可以不谈,但有些钱不得不谈。
卫庄的确是来找我重回流沙的,但我是谁啊,现今中原第一富商,吕不韦见了我都要喊一声佩服的大秦首席搞钱小能手——此等头衔加身,要我跟人办事,显然是一种羞辱。
但凡能自己开公司,谁他妈愿意看人脸色替人打工啊。
流沙想招揽我堂堂玉老板,没点可人的条件肯定没戏。
天底下敢和流沙老大谈条件的人不多,我算一个。
“工钱得按时发,到了年底得按照当年收益分成绩效。另外,你不能干涉我在闲暇时间做别的工作。”我掰着手指将要求一一列出,“如何,你觉得行我就立刻入职。”
卫庄:你死后干脆埋钱里算了。
事实上我提的这些要求也不多过分,我不好赌不好色,爱点钱怎么了。
最终卫庄的鲨齿在犹豫片刻后重又落入剑鞘中,宽袍袖一甩,转身离去时丢下两个字:“可以。”
于是我和墨鸦告别。
墨鸦跟了我好些年,于奸商一项上擅长得与我如出一辙,又受我耳濡目染,思想已经快步入21世纪,是以我丝毫不用担心自己走之后锦玉行的生意会受影响。
甚至我怀疑以他的智慧还能开发出更多新东西让我大开眼界。
所以故事就发展为我本想嘱托他“我这就去了”“一定要好好料理我的产业”,到头却全成了他对我的碎碎念。
什么天气冷了不可总立在寒风里,狐裘大氅要随时记得穿,诸如此类听得我耳朵都起了茧。
墨鸦嗤之以鼻:“就算起了茧也未见你真往心里去。”说到这里他旋即又笑,像是有些放心的模样:“不过如今有了他,我倒是能放下心来,左右他总不会放任你不管。”
我心说兄弟你别瞎说行不行,你指着卫庄能干什么,还不如指望我哪天能自己开窍呢。
墨鸦:那打扰了,指望不上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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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便如此轻松愉快地重返流沙。
小白凤见到我的时候差点没从树枝尖儿上跌下来,他瞧了卫庄半晌,有些撼然又有些佩服,道:“没想到你竟真把她找回来了。”
卫庄哼了一声。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从前看的时候就觉得卫庄对小白凤有种莫名其妙的宠,属于他狂任他狂,其他人不服憋着。
这样宠的没边,我突然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就仰头问小白凤:“不会是你让他把我找回来的吧?”
小白凤听罢,彻彻底底从树上下来,迎着我的视线,生生别开头去。
耳尖却未及掩饰,泛出些许血色。
我心下霎时了然,又不由有些感动,心说还是小凤凤香,时时刻刻惦记着他的好姐姐。
早年小白凤还在夜幕的时候他与我多少有些龃龉,不过这是立场不同,他也无能为力。不过自从他加入流沙之后,我与他之间倒是甚为亲厚。
因着我拼死救了墨鸦一命,又在流沙训练的过程中与他有过相当深厚的革命情谊——指又挨卫庄嫌弃又挨揍——这两个buff加起来,我和小白凤倒不像秦时里说的那般,互相深切地厌恶对方。
甚至他见着我还有几分欣然。
“墨鸦还好吗?”
“好,很好,整日在我耳边絮叨。你是该多来瞧瞧他的,好让他也说说你。”
白凤听了就笑,是少年人常见,却在他脸上不多见的温和笑意:“你救了他,他当然只说你了。”
我无声叹息,装出好生无奈的模样,委屈摇头:“倒成我的错了。”
白凤又笑,肩上的羽毛装饰凌空飞舞,似乎如他本人一般意气风发。
这许多年过去,有人垂垂老矣,有人不再年轻,却唯独似乎只有他,还留存着些许年少时的桀骜与张扬,更近乎风的自由。
我想,如此也是好的,这里至少还有一个人,能让我窥见过往。
那段最酣畅淋漓的时光,最拨人心弦的意难平,和最痛苦难熬的夜。
便也就是这般砥砺,才成就了今日的我。那些岁月中的每一场风每一滴雨,都将我雕琢成了如今的模样——无法舍弃,不忍舍弃,但必须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