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沨泞做了一个梦,一个数年不曾做过的美梦伊始。
梦里她穿着最爱的鹅黄色衣裙,走起路来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衬得她如画的眉眼更灵动三分。
她没有被贱卖,更没有被炼制,和父母呆在一起,有温暖的床铺,有好吃的美食,是再幸福不过的日子。
邻居女儿是眉眼弯弯的阿倾,她拉着自己,两人兴高采烈地一同上街游玩。
然后,天空一刹那昏暗下来,偌大的天地间空空如也。
手心空无一物,身旁哪还有什么阿倾,她手足无措地呼喊着父母,呼喊着玩伴,可回应她的只有寂寥的回声。
她慌乱无比,蹲下身,抱住自己瘦小的身躯,将脸埋于双腿。
忽然,什么东西撞到脚边。
抬眼一看,是阿倾血淋淋的头颅,脸上还带着送走她时,来不及收起的微笑。
阮沨泞猛然惊醒,爬起身,印入眼帘的是间清雅的屋舍。
身旁似乎有人枕过,被褥算不上整齐平铺,屋内装饰不多,墙上只挂了副简约字画,床边一口炭火炉子发出轻微灼烧声,火星在炭条间欢快跃动,燃尽最后一丝暖流。
此刻正是清早时分,屋外传来脆生生的鸟鸣,窗前一张木桌,摆放着笔墨,窗户微微支起,露出外头覆了层霜雪的绿植,顺着拱起的弧度落下一滴晨露,被日光照射得晶莹剔透,看上去一片祥和。
似乎不太冷。
阮沨泞低头打量起自己。
身上换了件翠色的素衣,伤口尽数被包扎起来,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最重要的是,先前那些刺骨的、锥心的疼痛,经脉断裂、喉间沙哑的难忍,此刻竟然一点也感受不到了。
当真是妙手回春?
阮沨泞歪了头,光泽的眼珠轻巧一转。
是麻药的药效没过?还是是昏迷了太久所致?
思索间,房门被轻轻推开。
来人是位披着氅衣的少女,年岁不大,看样子比她的外貌还小些,见她坐起身,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开口脆如百灵鸟鸣:“姑娘醒了,赶巧,时下医馆尚未开张,先生正得空闲,我这就帮姑娘收整收整,前去见先生。”
阮沨泞坐在书桌前,案上的物什推开,摆放了一面铜镜,她终于重新打量起自己没有血色的脸。
这也算是那些人干的最后一件好事——没往她脸上招呼刀子。
面庞的皮肉已是全身上下最完整的一块,白净无暇,不过她实在太瘦了,肌肤干瘪地贴在骨头上,看不出什么美感。
少女站在身后为她梳理青丝,她头一回被人帮衬打理,有些无所适从,没话找话道:“你叫什么名字,是那个神医收养的女儿吗?”
“先生可听不得这个。”少女扑哧一声笑起来,“我叫筱濡,与玟生一样,被父母抛弃无处可去,先生心善,收留我们作了学徒。”
顿了顿,又说:“先生姓江,名瞩珩,素来不喜别人唤他神医,姑娘叫他一句大夫便可。”
阮沨泞应下了,看着铜镜里头的自己,只是将碎发藏匿,乌发盘起,插上银簪,其余的头发梳作一缕,垂落后颈,便有了些许风雅清丽,亦有了点生气。
初阳缓缓爬上屋头,房檐凝结的冰柱化作一滴滴水落下,掉进雪中不见踪迹。
少女领着她走过竹排围成的长廊,踏着石子路,在风雪呼啸声中缓步前行。
“筱濡。”她唤了句身旁人。
“阿阮姐姐有何事?”不过须臾,两人连称呼都亲昵起来。
“甚是奇怪,我看这冷风落雪的,为何一点也不觉得冷?”阮沨泞打量着裹得紧紧的少女,又看看自己轻薄的衣物,终于把心底的困惑问出来。
“阿阮姐姐莫要着急。”筱濡只是对她微微一笑,“等见了先生,所有的问题都会有解答。”
穿过水榭楼台,远远便望见一个肩披毛毡的背影端坐在湖心亭中,从后方望去,身形清瘦,在冰花弥漫的白气中仿佛落入凡尘的仙君。
身旁的筱濡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阮沨泞脚下一顿,随即捏紧手心,加快了脚步走上亭子。
他手边的暖炉正烧着,顺着雾气看去,有些模糊的侧脸轮廓,像是拿了刻刀精雕细琢的璞玉,低眉垂眸,正提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听闻来人的动静,手下行云流水未停,只道一句:“先坐。”
阮沨泞安静地坐到他对面的蒲团上,看那背挺得直,专注的眉眼清冷而秀美,瞧不出一点被外物干扰的模样。
好一会儿,他总是忙完了手中的事,抬眼朝她看来,瞳孔中没有怒气,没有不快,亦没有责怪,那气质分明如春日和煦,眼底却透了点漫不经心的淡薄。
“谢过江大夫的救命之恩。”
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阮沨泞头一低,手一抬,标准的一个行礼姿势便摆了出来。
“昨夜你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