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让我来给姑娘换洗下。”
“请进。”
“姑娘喊我婶子便好,先生便是如此称呼的。姑娘请去侧房洗漱,换洗衣物都放在那了。”
蓝兔向她谢了谢,又谢绝了她的服侍。
张婶就着蓝兔洗漱的时间将床铺上的被单床单换了个遍,顺便按照先生吩咐的将他那些药膏药品统统清理了。放上熏香。
等她搞好这些,蓝兔刚好出现在屋中。“姑娘身上的衣服是我女儿的,还望姑娘不要嫌弃。姑娘便好好休息吧。”
张婶便要出门,蓝兔叫住了她。“婶子留步。我有些话想问婶子。”
蓝兔小心翼翼地问着,“婶子,您口中的先生,他这些年……可还好吗?”
“姑娘想来是先生的故人,岂会不知?”张婶低眉顺眼。
蓝兔摇摇头,“虽是故人,我与他不见却已有多年,请婶子告诉我。”
“姑娘,先生的事情老妇万不敢过问,姑娘若有心,不如当面询问,先生对姑娘这样关照,必不会失了信任。”言毕,退了出去。
蓝兔想到她此时来到都城的目的,可脑中一团乱麻。
天晓得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他还活着……
谢瞻这边看着他的那些瓶瓶罐罐,一股要砸了它们的冲动在胸腔中涌动着,这些玩意不仅搭上了无常和自己的武学根基,现在又多了一项罪名——提醒他现在还是个废人,更加配不上她了。这下倒是不论正邪,他都打不过她了。
谢瞻笑出了声。
今晚倒是个有月之夜。
谢瞻独自坐在月下,庭院只一株白梨树。倒不是睡不着,他只是不舍得睡。如今他与她同处一片天地、一座府邸,叫他怎么舍得睡下,去梦那些疼痛的过往?
春初的夜晚却也寒气逼人,谢瞻不敢浪费无常的牺牲,随即将厚披风给裹了个紧。
如是见她,活着已是不易,残躯半废,怎敢轻言复仇?
“你……你怎么在这……”蓝兔很是意外。
“睡不着,屋外风寒,姑娘还是请回吧!”
在黑夜中,蓝兔站在远处,见他口吻生硬,也不作忸怩之态,直问,“你瓶瓶罐罐收拾得倒速度,不想让我知道你受了伤?”
和日暮的徒然惊喜仿佛不同。蓝兔此刻清冷自持,原是有一番心思的,可见到故人之后,又不知如何自处,只又说,“是往年的旧疾?”
谢瞻垂下眼眸,薄唇轻抿,“新添的。姑娘不必多问,只当我是命硬托福,命不该绝。”
“黑小虎……”蓝兔自知横梗在两人之间的是血海深仇,如今再说话都是对死者的亵渎。
“更如今武功全废,从前的天魔乱舞更是一招也使不上来,或许我已经不是武林之害了?”
蓝兔闻言心中震动,虽冷硬着心肠说道,但内心已然缠成一团,“只要魔教不再卷土重来,祸害苍生——”
月光之下,谢瞻背影寥落,松了松紧攥的袖口,口气讽刺,“是吗!天下苍生可真的感谢七侠啊!多亏了七侠,才能过上好日子!”
见他对七侠还是如此芥蒂,蓝兔叹了口气。
谢瞻看出了蓝兔的纠结?或许还有对他的一点愧疚?又或是一点正义的不知悔改?
这不是他的本意,更不想让这个女人同情他!
从前的魔教少主对此不屑一顾,如今算无遗策的谢瞻同样不稀罕。
“算了,正邪不两立,多说无益,蓝兔宫主,谢瞻无力与七侠为敌。”
蓝兔被他的疏离刺痛了,难道他们之间只能说这些事情吗?“我曾去寻找过你……”
“寻一个死人……”谢瞻懵然,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廊下的素衣女子,蓝兔找过他。
——在对战后的地雷阵中。
“是啊,子…… 不,知晓谢先生安好,蓝兔已无所愿。”如今已是故人,寻到又有什么意思!
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她在乎他!自知晓彼此仍存在世的第一面,他就口不择言地说出那些谩话!他没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更对她的举动视若无睹,像是那些地痞流氓一样,失尽了风度和理智,对她口出狂言!
“蓝兔……”谢瞻呢喃了一声,愧疚又袭上心头。
“谢先生,得知先生无碍已是蓝兔之幸。过往之事不是你的错,先生已经付出过代价,往后,惟愿先生安宁。”
黑色掩藏了女子的身影,却开始将谢瞻湮灭着。
他回过神,早已泪流满面。
不曾开始,不曾结束,不曾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