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换了身粗衣布褂,宽檐斗笠将他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从前在国都时他也未冠过发,一方面是年纪未到,一方面是他那药性凌厉,举手投足间毫无男子之气,冠发反倒觉得不伦不类,让他看着邪性。
因此时常半绾半散的,衣衫也穿得清丽飘逸,然此时出门在外,他将青袍换成布衣也是不想惹出麻烦,让人心生觊觎。
虽有此心机,也是因他毫无自保之力。他是存了死心的,若主子不测,他必不会独留世间彷徨,只不过眼下主子并未得偿所愿,只好留残身以待驱使。
他于山庄奔走,也是故将心染黑,将路绝死,毕竟他一身罪孽,满心污秽,怎值良人作配!
无常先往南走了四五天,北境四方美景,匆匆间皆成过客,这几月未有音信,不知国都那位又会如何发怒气恼,他知道,但不碍,以他作诱饵,作牲品,何愁安抚不事成?
他笃定辰阳王不会因此怪罪他,他拥有最好的免死令,顾亭林以为他掩饰得当,可凡事一旦成了执念,在命运里,在生命里,万事诸般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不在乎他,还能不在乎辰安吗!死去的人拥有被怀念的资格,他常洛宁才有价值。
推开破庙门,无常被灰尘跄得咳嗽起来,却是同时后悔了,原是庙中围坐了不少人,个个都似打虎英雄般,若说打家劫舍好吃人心,杀人放火恣意行凶也是能够的。
无常心生惧意,连连絮说,“叨扰了,叨扰了…”
他欲走,墙角一人,巨斧于脚边搁着,黑衫大汉,穿着也似破布衲,声如雷鸣,眼如黑洞火,“兄弟,不如过来坐,天色愈发晚了,路不好走。”
无常骇得更紧,“不了,不了…只是过路客,不烦扰各位大爷了…”如是说着便作了一揖,有人伸手扯了他一把,“什么鸟人,让你来便让你来,哥几个还能抢你不成!”
无常心中并未松懈,可那汉力气极大,无常便踉跄地摔倒在地,斗笠甩落,露出容相来。
众汉皆惊呼一声,“小娘子?”
无常低下头,不敢看,爬起来便要从旁侧过,一人拦住,狎邪的目光往他脸上身上瞅,“这副皮貌可比娘们够看!”招呼同伴过来看。
无常颠手颠脚,被围得愈发惊恐,“我…我有钱。”
一双手将无常扯过,原是方才坐在墙角的黑衣汉子,“你我非匪徒强盗,作什么勾当!”
“看他模样,莫不是个小相公?哪个馆里逃出来的!”
黑衣汉子一巴掌揪来,照着就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两三巴掌,“别忘了此行目的,回山上有你好受的!”
被打的人不吭了,喧闹的人也刹那安静如寂。
那汉将无常带到佛像的里角,无常千恩万谢地拜谢。
那人表情也无甚喜恶,凶眉横目之相,但就一抹愁云笼罩眉头,“行了,待到清晨你赶紧走,切勿惹麻烦!”
无常缩在角落里,斗笠掉落在远处的地上,他手中只一个包裹,寻常东西也都打缚在里面。
破败的庙中,那群人不一会又都吵闹起来,有两人眼睛指往拐角里看,污言秽语也都乱说。
逐渐夜深,庙中酣睡一片,呼声此起彼伏。
无常睡意袭来,眼睛还没闭上多会儿,一只带着汗水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力气极大,“敢出声,就杀了你。”
黑夜里无常瞪着眼,脖子上横着刀。
那人胁迫着他走到庙后面的林子里,早有一人在等候着,“这么慢!”
无常猜测出了他们的目的,月夜下,清泪蓄满,声魂颤抖,“您放过我吧。”
两人不顾无常的哀求,扔下刀剑,只在他身上乱摸着,哭泣声中粗衣被撕,正巧庙内传来兵刃交接声,两人差了神,无常指尖锐利一把抓去,霹雳凌光后,两人痛呼出声,推搡过去便朝黑暗里跑。
二人愤恨地咒骂着,“脏伶臭妓子!”也没去追,急忙赶回庙中缠斗。
无常没跑多远,势猛一扑,摔在泥地里,脚骨直疼。那方庙中斗声渐弱,再一会儿,寥寂无声了。无常颤颤站起,疼痛还能再忍,尽管恐惧再落贼人之手,却是不得不回去,包裹中尚有他珍视之物。
他顺着月光走回去,屏息凝神,却见满地死寂,横尸一片。无常小心翼翼地踏过,在佛像后捡起他的包裹,惊惧之心犹如那时杀人。
庙外传来声响,“侯青,去看看有无活口,这伙人来得蹊跷。”
无常细细看了,女子着蓝衣执长剑,面容上是毅然果敢。
另一人手中长剑发青光,“只可惜他们竟如死士一般,蓝兔,可认得这是哪门哪派?”
“不清楚……”
瞥见女子的容颜后,无常心中刹那间有了主意。
他退回佛像后,从包裹中拿出那把匕首,心一横,先往身上掐了几下,又往身上划了几道,抹了把灰将血止住,衣服被撕得更碎,在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