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林接过,当即打开看了看,心中受大憾,一时也是难受不忍,“……累属君孤子,命名长霖,请且复念之,意蕴私独,慷慨德恩,不为怨念。君行慈悯,当逢亲交。今去也,勿念勿挂,无喜无悲。……”他重复了两句,“勿念勿挂……无喜无悲…朝云啊…”
一声呢喃满含他心中愧疚与悔恨,却不愿在无常面前展露半分脆弱,握着信扎的手愈发用力极力忍耐着。
无常心思细腻怎能不知?
他却不离,趋步走过去,跪坐在他的腿边,低眉垂眼,乌发如缎,指骨柔顺抚上去他青筋暴起的手,“殿下莫要伤心,夫人或许已经到那仙境神界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了,殿下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身体,好好保护世子才不负夫人的嘱托。”
顾亭林这才细细掩下情绪,方才他在书房与谢瞻正说起来,恍惚间见窗外人影,他便逐步而来,本以为无常会对他冷神肃容的,如今这般温婉态度,却叫他实在是不知如何了。
“……阿宁,跟我走吧。”顾亭林坐在屋内榻上,无常自卑顺地跪伏他腿边,这会也不嫌他衣衫沾泥带土了。
“好。”
顾亭林轻抚着他的发,不由得解释起来,“先前是事出有因,我并不真心撵你嫌你。”
无常乖巧地倚靠着,没有半分忤逆和怨怼,声音清美,容颜秀雅,却在顾亭林眼中不像是人间里的,“殿下不必解释与我。我本无福伴君身侧……今日殿下和世子团聚,我也不算愧对夫人了。殿下之恩,常洛宁无以为报,有如从前之言,我此身此命,是为殿下所有。殿下若撵我走,我便走,若逢不弃,我常洛宁必当躬亲侍奉殿下。”
这下全都明了,何至于这般礼数周全?原是他是对自己心死了。
顾亭林一心降到谷底,如临风中,雪底寒窟,“也罢,我不会强迫你做决定。你如今自由了。我只一句话,我从未低看过你。”
无常温顺地跪伏着,只如不闻。
顾亭林伸出手末了思索,放下离去。
他如此低调地来,又低调地走,满城人竟不知道犯事的辰阳王回来过。
进入七月,无常也似往常一样在南街照顾谢瞻。
谢瞻身体暂且好多了,他遭逢刺杀,连带着行为都光明正大起来,往日须得背人进行的事情,近来明日昭昭地办,南街谢宅中来往了许多人。
八月,陈冬敲开南街的门,没说别的,就只问,“主子准备好了吗?”
无常乍看见他,想到已有数月不见,懵然间,“要去哪儿?”
陈冬反倒不解,“主子没跟你说?”
无常不明白,过去问了谢瞻,才知道他要回梨泉山庄,一直被瞒得严严实实。
“主子?怎么这会儿想要回去了?”
谢瞻正在书房将大大小小的书整理收拾着,见他,停手解释给他听,“你我在国都全是因着顾亭林,如今辰阳王府被抄了,还不能让我回家了?”
“还是缓缓再归吧…”
且不论北境过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单是谢瞻现在状况就不能舟车劳顿,哪里能受得了这车马劳碌之苦,无常觉得谢瞻这番举动无意于自虐。
谢瞻笑笑,看似有十分把握,“放心吧,我好全了,武陵源以后再无纷争。再者,咱们是回家了,你不高兴?”
“怎么会!”
见谢瞻心无芥蒂,无常也只好随意,但愿他心中疑虑多余。
如此别了二老,打缚了行李,顾着谢瞻不得劳碌就慢条斯理地走,八月底才到了梨泉山庄。
按日子来算,差不多也到谢瞻生辰了,他那八月二十八的日子往年只有无常一个人记得。
魔教属地多为是非之地,他还未做好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打算,暂且还是掩人耳目的,不宜去往,梨泉山庄向来低调不惹是非,谢瞻此次回归,必定是带着目的。
孰料快到地时无常才气鼓鼓地说不肯去,他要回国都,半晌不动步。
“主子,梨泉山庄离十里街也…也太近了吧,您又不说!”
折柳亭前,谢瞻被他那副别扭样子逗得难得笑了,“要我如何?我家就在这里。”
无常哑口无言。
顾亭林听闻他们要来,早早带着顾长霖过来候着,他一马当先,脱去从前精贵的衣饰,穿了粗布衣裳,剑眉星目,也只简单冠发,怀中还抱着年幼的顾长霖。
无常见状疾步跑过来,要将长霖接下来,半恼怒地说:“怎能将世子绑起来?殿下也太不知所谓了!”
顾亭林一边笑,一边将长霖从身上解下来,“不栓起来,跑马不就摔了?”
一旁的谢瞻自在地去往亭子里坐,品茗,冬寒二人将马牵过去饮水。方祁却在谢瞻身边寸步不离,他见眼前的情形也十分孤傲疏离,没半点表情。
小孩子长得慢,仅仅俩月不见,还是小小一团,见着无常也像不认识一般了,刚接到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