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捐铁的游说并不顺利,刘栖无跑了好几家,说的口干舌燥,又许了许多好处,还是没能说动。
他们来到最后一家。
来开门的竟然是个熟人。
居然就是白天那个新兵。
新兵憨憨地笑,把他们迎进门,和白天简直换了个样子。
刘栖无实在口干,便有些冒犯地先讨了杯水喝。清水入喉,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才知道,新兵是这家铁匠的儿子。他就是因为经常帮他爹打下手,所以比别人更加结实。
“我可以拜一下您吗?”新兵突然开口,把刘栖无吓了一跳。她看着他脸上郑重的表情,突然不知道怎么承接这份沉甸甸的崇拜。
“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孙策在这个时候插嘴道:“他是在跟我说话。”
刘栖无看着余下两人略显尴尬的表情,更尴尬了。她只能捂着脸避到一边,自己蹲墙角面壁去了。
“我想请您保佑我活到二十岁,不······三十岁,保佑我活着从战场上回来,保佑我的亲人平安。”
刘栖无听着那新兵对孙策喋喋不休,心想:这把孙策当西王母啊,愿望也太多了······
她背对着他们,听见孙策朗声笑道:“我都才二十六岁呢!保佑你做到大将军怎么样?三十岁不够,得保佑你一生一世!”
虽然这家铁匠铺的劝说还是失败了,但是新兵答应了会好好劝劝他父亲,而孙策收获了一群没事就要拜他的迷弟。
终于,孙策拨冗走到她身边,刘栖无颇有点吃他的醋,为什么她的广陵子民却这么喜欢孙策?于是调笑道:“我记得你不是连西王母都不信的,又怎么保佑他们?”
孙策似乎总有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他一笑,露出整整齐齐的八颗牙齿,答道:“尔曹身与名俱灭,我才是世间那唯一的神明。”
刘栖无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他心中的那一团火。那永不熄灭的,充满热情的火与他本身,吸引着每一个热爱着生命的人。
她眨眨眼睛,摒弃掉其他的思绪,打趣一句“真不害臊”,近乎落荒而逃。
翌日,袁氏突然发动猛攻,兵力告罄,所有的人都在死守······
士兵们的意志力都到了极限,手中的刀已经卷刃,可是袁氏的兵力却源源不断,如杀不完的蝗虫一般。
不得已之下,刘栖无只能和孙策一起在城墙上亲自督战,鼓舞士气。她看着广陵士兵节节败退,被袁氏逼至城墙之下,心中生出些许挫败。
她有些内疚地问孙策:“怎么样,有后悔放弃了袁氏而向我投诚吗?”
他狡黠一笑,“圣人论迹不论心嘛,总归现在是我们站在一起。”
孙策看着劣势的战局,却有一种云淡风轻的自信,他转头问道:“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刘栖无下意识地把手背在身后。
这时,袁氏的先锋部队已经爬上了广陵城墙。他们的刀锋上都是属于广陵的鲜血,他们砍杀的都是属于广陵的百姓。驻守在城墙上的所有人同时被这样一种情感感染、同化,其中一个人狂吼一声,以手中长枪捅穿了袁氏的士兵。
他正是那个新兵。
他向后朝着刘栖无和孙策的方向微笑了一下,但下一刻,袁氏的军队将他淹没,撕碎,吞食干净。
广陵快要破了······
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他们仍不退后,仍在死守。
硬扛了一个时辰之后,连刘栖无都有点提不动刀了,全靠顽强的意志死撑着,也许下一刻就会倒下。
突然,她视线余光看到有人推了一车东西上来,孙策强有力的手把她拉到一边。
刘栖无靠在草垛上,视线重新聚焦,就看见那人猛地将一车铁水掀翻,滚烫的铁水从城头倾泻而下,还冒着浓白的热气,把向上爬的袁氏士兵浇了个遍。袁氏的士兵毫无防备,剧痛之下纷纷落城身亡。
“广陵!这是我所有的铁了!我把我所有的铁都给你,可不可以让我的儿子回来?”
新兵的父亲,昨日的铁匠跪坐在地,对上嚎哭,听者无不动容。
终于,袁氏的士兵暂时退去了。
但是刘栖无的状况却不太好。
平日养尊处优的她在大战之际全凭一腔热血撑着,身体早就超过了极限。刘栖无几乎虚脱了。她脸色惨白,嘴唇嗫嚅着,被孙策喂了一杯水。
当夜,她便发起高烧来。
高热来得尤其凶猛,广陵被围困多日,食水都已见底,遑论药品,因此刘栖无身边的幕僚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她硬挺着。
医师说,若烧退下去,这一关便算是过了。但若今晚她醒不过来,再想醒过来就难了。
众人在外面守了半夜,孙策防备着众人不知刘栖无女子的身份,一直亲力亲为地照顾她,不敢假手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