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是因为我吗?”
她略微失神的目光,终于又重新在他眼睛里聚焦。
哭的原因有很多种,但今天,在她看到他疑似往大海深处走去,生命随时有可能陷入危机的时候,她突然间的情绪崩溃,其实并不是因为他。
她只是被迫回忆起了被深埋已久的,没和任何人提起过的几段往事而已。
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彼时和她感情正处于稳定期的赵峰。
父母因车祸离世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神经都游走于极度紧绷与即将崩溃之间,任何细微的小事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可以将她打败。
——那次也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
又或许在别人眼中,是一件小事。
忙了大半个月的项目,按照对方老总的要求,光是合同前前后后就改了二十多次。结果到了签约当天,电话打了五个,到了第六个,老总才接起来。
混着嘈杂的背景音,他说由于情人心情不好,他带着坐私人飞机飞去了海岛。
末了,老总可有可无地加了一句话,说若是她还想签这个合同,可以坐飞机过来。
她忍着怒气,赔笑着问老总下榻的是哪家酒店。
伴着一声轻蔑的嗤笑,电话随即被挂断,她握着手机,脸被气得发白,却还要拼命压抑着滔天怒火。
但这笔合同对于她,对于恒裕都十分重要,以目前这种情形,说它是救命稻草也不为过。
她只得带着员工,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匆匆飞往海岛。
海岛被叫做岸汀岛,是施家买下来的,近些年大力开发旅游业,又因为和康市离得很近,很多人都选择带着亲朋好友到这里度假。
下了飞机,她按照对方秘书给的地址,打车到了酒店,结果到了大厅才被告知,老总带着情人去了会所消遣玩乐。
会所是私人的,没有提前预约进不去,她当然被拒之门外。
站在冷天里瑟瑟发抖五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老总醉醺醺地搂着年轻的情人从大厅走出来。
老总看到了她,先是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她是谁,然后低头捏了一下怀里情人的脸,调笑着问情人:
“纤纤,知道她是谁吗?”
被叫做纤纤的年轻女生同样醉眼朦胧地扫了她一眼,脸上顿时漾起了柔媚的笑。
“程家大小姐,现如今程氏恒裕的掌门人,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谁能不知道呢?”
纤纤咯咯地笑着,简直停不下来。
恒裕在她父母骤然车祸离世后,因为各股东的蠢蠢欲动、曾经商业伙伴的落井下石、以及身边亲戚的心怀不轨,实则早已分崩离析,她也实在是称不上是什么程式的掌门人。
纤纤这样说,无非是看她再也爬不起来,当玩乐一般,笑着再踩一脚罢了。
因为她笑得天真,语气也柔媚至极,说的这一番明褒暗贬的话,身后簇拥着老总的众人权当是在茶余饭后听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用以消遣娱乐,便也纷纷笑个不停。
唯一没笑的,也只有站在他们面前的程枝沛了。
那天海岛上的风很大,天也阴沉沉的,因为四面环海,气温要比康市低了十多度。
并且此刻正在飘着雪。
康市此时还是花团锦簇的初春,因为来得匆忙,她事先也并没有查看天气预报,只穿了一身银色的及膝连衣裙。
而在室外低温下站了五个多小时,就连睫毛上都覆了一层雪花。
她的脸上没有低三下四、附和的笑,也没有因受辱而咬牙切齿的愤怒,她只是没什么反应地看着他们。
心里没所谓地在想,这份合同今天还能签吗?如果签不成,飞机票就算白花了。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就直接开口问了。
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老总哈哈一笑,接过她手里的合同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轻人。”
他不住地笑着,又摇了摇头,“真是年轻人。”
终于笑够了,他轻蔑地看着她,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你认为程家还有和我坐在一张桌子谈合作的资格吗?”
确实没有,即将破产的公司就应该再也爬不起来,曾经辉煌过的家族后代活该到街上乞讨,承受其他人的口水与辱骂。
什么资格都没有,她是最最卑贱的人。
一瞬间,喷涌的愤怒与恨意像是席卷的海风,呼啸着想要把眼前的一切全部毁灭掉,她的胸腔里心脏怦怦跳动,几乎能听到血管里血液哗哗流淌的声音。
有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像是被蒙上一层红纱一样,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仅仅是过了几秒,那种超出理智的愤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她看着面前的老总,很镇定地回复道,“确实没有资格。”
她又做出一副诚恳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