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这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与来历不明的女子纠缠在一起,更何况还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女子。
不过,好在她现在是个死人。死人的好处大概在于,再嫉恨她也不会让她起来重新死,只能放过。
这样一想,何以止戈就释然了。
林江鹤回返,又是一个横抱把人抱起来,走过廊道,到了灵堂,把何以止戈安置进了棺材里。
再度体验躺在棺材里的感觉,心境很是不同,之前是从棺椁中醒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次是要被封在棺材里面下葬,她一心只琢磨着自己该如何出去。出去之后还得把一切恢复原状,属实是个大工程。
何以止戈一无亲眷、二无朋友,除了秦钟到林府来转转,没有人来吊唁,更别提办宴席置酒桌,便停尸三日,她就板板正正地躺了三日。
夜里四下无人,期间她曾溜出去,在林府内寻些趁手的挖铲工具和几根蜡烛藏在自己身下和寿衣里面。
白天躺回去,无聊之余,她曾想过,若不是那人用尽毕生心血将她救醒,使她的灵魂得以复苏,她也不过是像现在这样静静地躺在棺材里,深埋地下,精美华贵的陪葬品与她一起无知无觉、无声无息地掩入尘埃。
再惨一点,说不定还会被哪门野路子的盗墓贼给连锅端,尸骨无存。
几百年了,他历经几世生死,转世成为了林江鹤,何以止戈还能有幸记得过往一切,有办法找到他,哪怕只能伴他一时,也是好的。
林江鹤执意要带她走,不惜代价为她办丧事是为求圆满;何以止戈每一次都要辗转各地找到他又何尝不是为求心安。
没有哪一刻让她比之现在更加动容,棺材盖板嵌合的那一刻,声音巨大,周遭立刻陷入了黑暗,幽闭的空间内,睁眼不见五指的压抑感袭来。
何以止戈依旧平躺着,这些天躺得太久,自由地起来走动,对她来说都是奢侈。
她不知自己会被带往何处,哀乐声似有若无地传进耳朵,何以止戈单手握着蜡烛放在身边,细细聆听,等待着一切安静下来。
浑身一震,何以止戈猜测棺木已经下到葬坑里了,接下来就是盖土,这是最让她头疼的,她要想出去,这一层厚土就得让她费些功夫。
反手把身下的一应工具掏出来,摸出火折子将一小截蜡烛燃起,周遭有了微弱的火光在空中游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身上那套浅粉色的绣花寿衣,再者就是头顶的棺材板。
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却只有等待。
一道声音倏然传入双耳,是林江鹤在说话。
外间,林江鹤将手中的黄色符纸燃尽,口中轻声念叨着,“何姑娘,请与我来世再见。”
声声入耳,何以止戈这才反应过来,林江鹤把她给他的许愿符纸用在了这里。这是一道更为复杂的传声符,林江鹤所感所想或是口中所述,季锦书都能听见。
而他把这道符纸用在了这里,她不禁心绪纷纷,回应着他,你我定会再见。
从前她躺在棺椁里的时候,无知无觉,再醒来便是重获新生,茫然失措却自由无边。
而此时她再回到棺材里,又失去自由,只有禁锢,她不禁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钱财她不缺,之前从自己的墓穴里面带出来的财物还存在她的秘密金库当中,辗转各地用肉身傀儡开的各种铺子都是她的产业,在各处置办的田产也年年能收回大笔金额的租金。
狡兔尚且还有三窟,何以止戈久存于世,又何止一处容身之所。只有京城中的点香阁,想收回来再重新开张怕是要隔上几年。
第一根蜡烛燃尽,何以止戈重新燃起一根。
她带来的蜡烛不多,整根算也就六七根。棺材里面空气稀薄,何以止戈无须呼吸,一时间不会用去太多。
她却不能指望这些蜡烛可以燃烧多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以供燃烧的空气提前用尽,便是命运使然,由不得她。
点燃蜡烛,一是给这个逼仄的空间提供光亮,二是便于她根据蜡烛燃尽的时间判断何时才能出去,还不被人看到。
按照这里一贯的丧葬风俗,灵柩要未时落地,未正三刻埋入葬坑。
前一日夜里,何以止戈把每根蜡烛都割成了均等的两根,一根燃尽便是半个时辰,蜡烛用到多出一半的时候,约莫深夜已至,她就准备出去了。
左右也是无事,何以止戈把林江鹤留给她的随葬品翻了翻,金镶玉手镯一对,青瓷碗杯一套,陶土罐一个,一堆瓶瓶罐罐的胭脂粉黛,烧铸成麦穗形状的银钗一只,能购买市面物品的银锭十数个,等等。
何以止戈借着光亮把它们挨个打量了一番,在寿衣衣裙上撕下一块大小合适的布,系成包裹,翻找捡拾过会带出去的东西,藉此消磨时间。
第八根蜡烛已燃尽,蜡油成堆堆在何以止戈身旁,甚至还沾染在了她的寿衣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