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兄,若有来生,你想做什么?”
“来生…”林江鹤畅想着对他来说极度遥远的未来。
他认真思索后才说,“为人子女,则守孝悌;为人夫妇,则卫人伦;为人父母,则爱子嗣;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不瞒你说,林某曾经还向一位姑娘允诺,若有来生,她想要的,定偿其所愿,这是我首先要做到的。林某没有经天纬地的大志向,只望河清海晏,天下太平,能一直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
“古往今来,乱世出英雄。但是英雄辈出的乱世,又染着多少平民百姓的鲜血。这世上可以没有英雄,但不能没有千千万万个子民,乱世是英雄的时代,也是子民们的时代。”
季锦书将一口胸腹中压根没有的气缓缓吐出,“大人果然是品行高洁之士,在下钦佩不已。”
“锦书兄弟这样问了,也该有所思所想。夜还长,难得一聚,不妨敞开心扉地说一说。”
“我啊。”季锦书眯了眯眼,像谈及一场旧事一样,娓娓道来,“我也有一命中注定之人,只想生生世世都与他相守在一起。”
眼前的人正是她说的这个人,只是他并不知道,季锦书也不能让他知道。
“从前,我身体病弱,他急得四处为我求医,每每离开不久又赶回来,不分昼夜地在我的床前守着,喂我喝药,照顾我的起居。那时我们还没有夫妇之名。”
季锦书回忆着,“见我久病难医,情况一日比一日糟糕,他年轻的面容憔悴了许多。”
“后来呢?”
“后来…”后来季锦书的原身姬斐就死了,在某一日的清晨,但季锦书不能说。她只好编了一句,“后来我就好了。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在你面前坐着呢吗。”
“那他…”
“他病倒了,再也…没能醒来。”
她不能说,再看到他时,季锦书几乎难以辨认出他的面容。他老了,老得让她根本认不出来。
怀里的人满头枯槁的白发,苍老的嗓音,骨瘦如柴的身躯,四处是阴冷静寂的墓室。
无不昭示着自她死后时间的流逝。
她“活”过来了。
处境变换了一番,在当时,无论她如何呼唤都无法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个人,是那一世,与她彼此相爱的人。
而她,在他留给她的书册中查阅到,他千方百计地寻找救活她的方法。好在结果如他所愿,他成功了,代价是与世隔绝,百年的光阴和无数次失败的经历。
季锦书翻到最后几页时,书册出现了残页,未能处理干净的碎片让她明白,他把真正救活她的方法撕掉了。
正如他所顾虑到的一样,若季锦书获悉了他复活她的方法,那她无论如何,都会找到机会来复活他。
所以他做了个干脆,直接把这几页撕掉了。好让季锦书永远也不知道,他用了何种方法,又牺牲了什么来复活她。
他留给了她许多书册,里面是他的毕生所学,满是术法记载。季锦书光是读完这些书,就花了一年有余的时间。
慢慢上手练的时间,她花了人的半辈子。直到她亲身证实那个人的话,她不止是复活了,眼中的一只赤瞳赋予了她能看到山精鬼怪的能力,同时,她还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变老再死去。
只有一样,她不会感到饥饿,吃不得东西。这是他临终之前特意交代给她的。
“即使不能相守,心中常惦念也好。锦书兄弟不要太过伤心了。”
“好。”季锦书看着林江鹤,他的转世,无一处与他相像的地方,眉眼之间更是不同,可她莫名觉得熟悉。
再痛苦难捱的过去,都过去了。
得以与他的转世相伴几世,那些快乐的日子足以慰藉她的心伤,和补偿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雨停了,月亮露了头。
林江鹤扯过一张薄被要铺在地上,当真是要凑活一晚,睡一起就睡一起了。季锦书没觉得不好意思。
“江鹤兄,这床榻可宽敞,睡你的房间还让你睡在地上算怎么回事。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林江鹤也没觉得两个男人睡在一起有哪里不好,“你睡里面吧。我夜里可能会口渴,起来找水喝。”
季锦书一应,脱了外衣就大大咧咧地躺到里面去了,林江鹤也一件一件地把衣裳脱下来挂上,末了再往外面一躺,偌大的床榻各睡各的谁也挨不着谁。
夜里无眠,季锦书板板正正地躺着发呆,四周黑漆漆的,林江鹤看不到她正睁着两眼,大不了在他有动静的时候再闭上。装“死”她都做得到,装睡简直是小菜一碟。
船身行驶得平稳,忽然晃了一下,凭季锦书的对晃动的方向来判断,船向她的方向晃动,那么就是与她相反的方向剐蹭到了什么东西,只一下就恢复了平静。
夜已深,她并没有迅速做出反应。公主在此,船上各处都有安排好的值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