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暹一惊,目光猝不及防落到她脸上。头一回离得如此之近,近到能看清她桃腮上细软的绒毛,近得能看到墨瞳中反出的影子。他对她的不公正印在她的眉眼之间,她半咬着牙,很不服。
林暹不自觉地往后退半步,彬彬有礼却是拒她千里。他面无表情奚落道:“苍蝇不叮无缝蛋,这话你应该懂。”
鹫儿不以为然,冷笑着说:“大郎是个读书人,博古通今,明是非,而你这席话听来还不如六岁小儿。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从前在我们那边有户人家失了银子,结果别人不去怪偷儿,反倒怪起失主未把银两藏好。失主有何过错?是错在有银两吗?那偷儿的过错怎能因这半分错而淡化。没想到大郎跟那伙不识几个字的人一样,不分青红皂白。”
林暹眼中掠过一丝错愕,平时看惯她的柔弱,没想到她如此能说会道,这番不屈的眉眼真让他刮目相看。
林暹心有诧异,面上却不露分毫,反倒扬起厌恶之色,反驳道:“你才思敏捷,不像软弱可欺的人。既然有如此能耐,为何还要让秦昱帮你要玉坠?不是自腐自侮又是什么?”
“古人云‘眼见为实’,不知饱读诗书的大郎从哪儿听见我求秦公子相助?他说的话你信,我说的话你却不听。这欲加之罪,小女子受不起。”说着,鹫儿扭过脸,很生气,丰润的桃腮微微鼓起。
林暹不禁觉得自己刻薄了,或许真有冤枉人家的地方,然而这几日秦昱跟苍蝇似地围着她转,不就是因为那道不检点的“缝”?林暹不肯低头,他傲气且清高,最看不起不正经的女子。
他冷声道:“这是林家的事,无需外人插手。那块玉我让林璎还你便是。”
鹫儿哼笑起来,说:“好意心领,我也不敢劳烦您的驾,但有些事不得不说。我自知是个外来人,来到林家后慎言慎行,实在不知哪里有得罪到大郎和两位姐姐。玥姐姐不愿理我,璎姐姐处处针对,我与大郎未说过几句话也被大郎厌恶了。衙门判罪有法可依,而在这里皆是莫须有的罪。大郎是个读书人,定能解惑,若我有不当之处也请明示。”
鹫儿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帮凶。林暹被她反将一军,措手不及。心有书万卷,此时却挑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或许她的罪过就与失了银子的人一样,有着别人难拥有的东西,引人嫉妒。
林暹冷厉的眼色渐渐缓和,只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呆在房里习书练字学女红,不抛头露面、不沾染是非,把‘银子’藏牢,不留被人说的机会。”
“但这不公平,我为何要像犯人一样躲藏着?你们想赶人走直接告诉义父,义父不留我,我也认了,何必三番四次欺辱人?我以为大郎懂理,与他们不一样,可看来你也是个虚伪小人。”
“我……”林暹百口莫辩。
假山石林中忽然响起沙沙声,不知是谁过来了。
林暹打一激灵,如梦初醒。他不想被人看到他与鹫儿纠缠不清,匆匆地道句:“我无欺辱你的意思,平时弟妹有不妥之处,我自会劝诫。但这桩墨玉的事你做得不妥,玉我帮你要回来,别再多事了。”
“多谢大郎,不过你还是别插手的好,到时把你连累,莫名染上污名,这罪过我担当不起。”
“随你。”林暹愠怒,甩手走了。走到一半,他回头,刻意提点:“你还是收敛些,别再惹是生非了。”
鹫儿皮笑肉不笑地道声“是”,面上无无半点悔过之意。林暹更是生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鹫儿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收起悲愤,目光像是凝住般。他的清高是皮毛,价值不菲,只是皮下温热的血肉更诱人。
还没到非食不可的地步。鹫儿移开目光,把他放跑了。
沙沙声越来越近,到脚边化作一声软糯的猫叫。低头看,原来是小狸花,两个巴掌大小,前掌残缺,走路一瘸一瘸。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摔伤了吗?”
鹫儿弯腰把小狸花抱到怀里轻抚,再以颊蹭蹭它柔软的细毛。颦笑之间,她终于有了一丝人的气味。
鹫儿把小狸花带回含淑苑,取来绸棉给她做了个小窝。晚上,林安听到榻底下有“喵喵喵”的叫声,探首去看,一只狸花小猫仰躺在地,睁着又大又圆的眼好奇地与他对视。
“咦,一只猫?”林安把狸花捉出来,见它脖上系小铃就知道是鹫儿养着的。他不由轻笑起来,剥弄狸花脖上的铃铛,问:“你在哪里捡的?”
“在石林里,是它自己跑来的,我叫它‘小狸’。”鹫儿边说边把小狸抱过来,搂在怀里逗弄。“你不来看我,有只小猫儿陪也好。”
林安无奈地叹口气,轻捏把她的腮颊。“生意忙,难免有些疏忽。若你觉得闷,开春之后待你去逛逛,如何?”
“生意要紧,你也不能光顾着我。”鹫儿抿起嘴,歪头俏皮地笑了笑,乖巧得惹人疼。
林安欣慰,想着该如何补偿她,不经意地看见她脖上空空如也不由好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