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强作镇定地告诉他的新娘,他的朋友老母年岁已高,无法承受左迁之苦,他决定上折子求情并替朋友上任。
团扇后的新娘一听这话,气得把扇子往地上掷:“荒唐!父亲费尽力气才让你得以在这人间苟活。现在你竟说你要去死?”
京墨皱着眉看她,没有说话。
新娘突然冷笑起来,笑声恐怖至极,令人毛骨悚然:“京墨,你给我听好!你是我一眼看中的人,谁也拿不走!包括那个人。”
京墨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心里咯噔一下。
“不管是柳家的刘家的还是苏家的,谁都无法从我身边拿走你。“新娘的目光上下打量京墨,笑得猖狂。
京墨紧紧攥着手里的信,夺门而出。
新婚夜,遍地鸡毛。
后来,京墨没能做到的事。朝堂上有人做了,不但做成了,结果还更好了。
京墨没去成苏木出现的地方。等他终于设法踏上那片土地时,那个人儿已然没了踪迹。
后来,这样的事又发生过几回,回回他都是逐她的尾尘而去,但他们不曾再见。
时光流转,染白了他的发,压弯了他的脊,却也坚定了他的念。终于,念成了执念,终于,他来到了茶摊。
陆云华收回手,望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点不解:“如今,你们都已满头银发,不再年少,再见又能如何?“
“你们?你们?”老头猛地抬起头来,压不住也不想压的笑在他脸上肆无忌惮,“所以,阿木还活着!阿木,阿木在哪?”
陆云华仍看着老头:“现下你儿孙满堂,便是再见到少年时倾心的人又能如何?“
“我要告诉她,我还爱她;我要告诉她,我想娶的人一直是她;我要告诉她,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离开;我要告诉她……”老头越说越激动。
陆云华语气淡淡:“可是你儿孙满堂,每一个都与她不相干。“
老头跌坐下去,小声地说:“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她,但却没有抛开一切去跟她在一起的魄力。临了了,整日整日地想,如果当时再勇敢一点,再坚定一点,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后悔就会少一点,是不是人生也会有所不同?“
陆云华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下,她按下心头的异样,直接走出茶摊,取下灯笼引着老头走进黑暗。
走过一道弯弯的小桥,绕过一汪结着薄冰的冬水,便来到一处偏远的小屋。郎朗的读书声正从小屋的窗户里飞出,声音虽柔和,力量却铿锵。
“阿木住在这里?“老头眼里带着伤,久久地凝视着这穷酸的小屋。
陆云华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扣门板。
“来啦!“很快,屋内便传出声响,紧跟在后面的是小声一点的一句,”你们继续读,不要停下来。”
门一分为二,一个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的老婆婆打开了门:“两位,找谁呀?”
陆云华笑着看着老婆婆,正待开口,耳边便响起老头的声音:“阿木,阿木!”
老婆婆闻言浑身一颤栗,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头,好半响,才将眼前这张脸与那张每日都在梦中见到的脸并在一处:“墨,墨,京墨?”
“是我!”老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叫几声,上去就想抱人,但被躲开了。
老婆婆说家中有几个女孩儿正念书,将他们引到近处的另一所房屋中,倒了两碗茶来。老头一直跟在后头,同进同出的。
老婆婆坐在陆云华对面,细细地看了她几眼,带着了然,带着自嘲,带着酸楚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这位姑娘便是你的孙女罢?长得可真好,不像我们这乡野里的女孩子,再好看也不过蒲柳之姿。”
“阿木,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儿家,自你之后,这世间女子在我眼中便都无颜色!”老头执起老婆婆的手。
老婆婆将手抽出,仍看着陆云华:“她长的可像你的夫人?”
“什么?”老头皱着眉望着老婆婆。
陆云华看了老头一眼,摇摇头:“他可不是我的祖父。”
“阿木,不要乱说,别冲撞了神明,我哪有那个福气!这是解忧茶主,解忧茶摊的主人,专门帮人化解执念的,我就是靠着她才能找到你,见到你!”
“什么?”老婆婆一脸疑惑地望着老头。
这事说来话长……
老头话音终于落下的时候,老婆婆早已泪流满面。
“对不起……”老头哭着想抱老婆婆,但老婆婆避开了。
“京墨,我念了你一辈子,也怨了你一辈子,爱了你一辈子,也恨了你一辈子,等了你一辈子,也躲了你一辈子。”老婆婆抬起婆娑的泪眼望着老头,眼底的伤令人心头不由为之一颤。
老头任泪水横流:“你怨我恨我都没事,为什么要躲我?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