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茗和张迅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到南京。
张栋继续说:“洪武元年,朱元璋在南京称帝;在南京建都,新建的宫室遵循周礼,都是三大殿的形制,有完整的中轴线;大有天方地圆之意;后来,朱元璋的儿子迁都北平,虽然不能将整座明故宫搬了去,可还是沿袭了这一习惯。”
朱茗和杨迅恍然之时,探头从车内看去,只能看见明故宫的一角,就连那出墙的红杏都是惊鸿一瞥;张栋继续说:“朱元璋要建立的是固若金汤的大明第一都;有着最为宏大的四重城郭。”说到“固若金汤”这四个字时,张栋加重了语气,显然,他是相信,哪怕时局如此动荡,南京仍然是固若金汤的,这就是为什么行政院会给故宫博物馆推荐中山陵下的体育馆作为故宫文物存储之地的原因。
巧的是,杨迅也是建筑学的专才,显然他对于张栋的说法有微词:“固若金汤?“东吴、东晋、刘宋、萧齐、萧梁、南陈,六朝,哪一朝不是认为南京城固若金汤;确实这里有金陵王气;钟阜龙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南有秦淮河蜿蜒入长江,北部栖霞山、幕府山、狮子山;在南部则有牛首山双峰伫立,在中部有海拔448米的钟山;依靠长江向东可连接太湖平原;向西可直通江淮、抵达中原;正所谓进可攻,退可守;然而,这里真的是固若金汤吗?自从孙权定都,南京见证过多少王朝的兴衰,看见过多少政权的更迭;恐怕南京的固若金汤仅仅是希望罢了。”
听见张迅所言,车内人都沉默了一下;大家都明白南京在每个王朝那里都举足轻重,然而,是一短命之都;多少丧权者在这里感叹过“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而如今,就连中央政府都准备迁都洛阳,以防日本人来袭之时,逼迫南京政府签下城下之盟。南京短命之都的寓言,在这时再次应验。
想到此处,朱茗叹了口气,然而这里终归比北平安全吧;至少当时,人们是这么想的。
终于到了紫金山山脚,两侧一行行的雪松矗立,代替着石狮子。风一过,松声如涛,一时盈耳;中山陵依山而建,台阶很多;拾阶而上,每走百级,朱茗和张迅都气喘了;也就行政院的张栋还兴致很高:“如果今天不是因为正事,我定要带你们到山顶一看;那纪念场有如孙先生的遗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这320多阶梯,代表着民众;越是往上,这坡度就越陡,代表着革命越到黎明时分,就越艰难。”
他们是从中山陵的后山上去的;朱茗边上,边心里默默数着台阶的数量:一、二、三、四——居然是三百多级;虽然,这就是南京行政院所讲的建筑于中山陵下的体育馆吗?明明是在半山腰:“这儿也太高了吧,坡度也太陡了吧;体育馆怎么建在这种地方呢?“
“这儿钟灵毓秀啊。“张栋说着。
“可是,对于抬箱子的工人而言,这样的存储地方,很难上去。“说着,张迅也抹了一把汗;显然,南京行政院的人员在选址的时候没有考虑到文物的搬运问题。
张栋想到自己考虑欠妥当的时候,脸色难免苦涩:“还以为,给你们找一个空旷的大平房去放置故宫文物呢。“
“没事,我们先去看看吧。“朱茗笑了笑。
终于走上了320级台阶,来到了体育馆的所在的平台,这是一栋钢筋水泥的建筑,在雪松、林海的映照下,显得庄严、肃穆;简单中又不失大气。看见那空旷的体育馆内的时候,朱茗突然想起,那天就在午门故宫文物起运之时的盛况,一箱一箱的木箱子堆满了太和殿前,排子车也摆了一排一排;虽然过去没数月,可还是有中恍如隔世之感。
“看,这大吧;这是预留了几百人的体育馆;做临时库房,如何?”张栋试探性地笑笑,他一说话,就有回声。
朱茗四处张望,没想到,如今局势那么严峻的时候,人们还在寻思着建立这么大规模的体育馆;也是毕竟日子还要过下去,而且要过得津津有味;想着,她将帆布袋里的东西抽出来。
看见朱茗从帆布袋里抽出的那一叠报纸的时候,张栋愣了一下:“你这么山高水远地将这些旧报纸给扛上来。”
朱茗则不为意地笑笑,一边将报纸铺设在体育馆的各个角落,一边解释说:“这是我们文物选址的一个很笨拙的小技巧;咱的文物,有古书、有绢,在潮湿的地方容易发霉。所以,我们踩点的时候,就先用旧报纸认证一下,这里是否潮湿。”
“我听说,现在上海的存放地也有潮湿的问题。”杨迅说着,望了朱茗一眼,大概意思是,这才一个晚上,从那里弄这么多旧报纸?
朱茗嘴巴抽动了几下:“前台要的。”
张栋看着角落里展开的旧报纸:“那意思是说,你们过几天,还会回来瞅瞅了?“
“是的。“朱茗回。
“那我陪你再走一趟。“张栋拍着胸脯,脸上堆笑;虽然只认识两天,显然他对眼前这个清丽脱俗的姑娘有好感;记得初识之际,他还默念了朱茗的名字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