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国立北平上海图书馆上海办事处(就是一处让故宫部分书籍暂时存放之地),易颖如一只快乐的鸟儿般飞入朱茗的怀里,相聚甚欢之间,易颖谈起故宫文物徘徊京沪以及落地上海时的情形:“故宫四批文物,六千二百六十七箱,装了整整三辆列车,后来又渡海抵达上海泊金利源码头,一路警察开路,持枪守卫,你说公主的南巡都没有这么风光。”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将自己此次的南下,当做是某位公主的南巡;既然她这么高兴;朱茗也绝口不提自己在南京遇见的难事。
“我老师呢?”朱茗问起马衡。
“你老师,他将自己心爱的十件石鼓搬到了仁济医院库存的最下层存放;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易颖说着,上下打量着朱茗,“你瘦了,是不是想家了。”
朱茗心想,这几天自己成天爬山,哪有不瘦之理,“上海好玩吗?”心想,易颖这么喜欢热闹,在上海这张的大都会,应该会玩疯了吧。
“我在修复大瓷碗。”易颖说着,举着自己十个指头,手指都起茧子了。
其实朱茗也听说一个黄鸡大瓷碗在入库的时候,不甚掉落,当场破碎的事:“怎么?这不应该是欧阳远远的工作吗?”
“欧阳远随院长回北平了,那里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清点呢。”易颖说着。
“清点什么?”朱茗问,在朱茗看来,随着第五批文物离京,清点装箱的任务就结束了;剩下的都是带不走的,只能听天由命的。
“就清点清朝皇帝、妃子遗留下来的杂七杂八啊,无关紧要的皮货、药材、食物、绸缎之类的。”易颖说着,“你说,没想到那皇帝用剩吃剩穿剩,带不走,就在这儿了。你不知道,清点一下,才发现咱故宫那么富裕;光是北平那边,光是茶叶,就有七间房子那么多。其实,就连普通老百姓家,只要翻一翻,还是能翻出点东西的;更何况是帝王家。”
朱茗笑了笑:“清点这些东西做什么?”其实,故宫里除了有历史价值的文物之外,还有些就是溥仪那个时代剩下的东西,皇帝奢靡,用度很大;后来,东西拿不走了,有的就在故宫存着,有的被带到上海来了;只是这些东西通常都是有使用期限的,例如进贡的茶叶,都是皇家用的上好的茶叶,没有收藏的价值,过期了就可惜了。
“准备拍卖。”易颖说,“本来,理事会给故宫的用度就不多;一年前又停止了售票,现在又增加了上海办事处;哦,仁济医院库房已经放不下了,我们除了借用上海大学图书馆外,还额外租用了一个仓库,就在英租界四川路32号业广公司大楼二楼呢,这里里里外外都是钱。”没想到,这半年下来,易颖居然学会了过日子打算了,“最要命的是,咱故宫看着富;实则,能动的物品也那么几种。”
“那馆长是打算请拍卖会拍卖吗?”朱茗想了一下,如果这样的话,让拍卖行去清点清宫剩余的用品就可以了。
“没有。”易颖摇了摇头,“咱打算公开零售。”
听到此处,朱茗有点感觉不妥;还是欧阳远那句:瓜田李下,应该自避嫌疑;而且自从故宫文物打算南迁一事,故宫人就备受社会争议:“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妥啊?”尽管如此,朱茗也不能质疑馆长。
“不妥什么,咱故宫能做到公开、透明。”易颖信誓旦旦地说着,“为此,我们会成立检察委员会,而且售卖的物品一律编号在册,检察委员会审查后再公开出售,所得款项也会存入银行。”易颖说着,朱茗听着频频点头,毕竟老馆长是一个仔细之人,她人在外地,不能为馆长分忧;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了古物馆库房上海分局后,朱茗首先拜见马衡老师;此刻马衡站在案桌旁,背对门口;一听见门口的呼唤:“老师——”顿时愣住着,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看见学生已经是老泪盈眶。
也许是听南京行政院那边听说朱茗遇见的险情,马衡又内疚又心急;半年下来,又添了许多银发。如今看见朱茗安然归来,不知所措地握着学生的手上下打量,确认安好了,连道了几声:好好。朱茗为被这种情景所伤怀,只是不知日后这种别离还有很多。
马衡原来是北平大学教授,这一趟护送文物南下,他是不领受工资的;既然朱茗来了,他得赶紧会北平继续教书去;剩下检查古书的任务就留给朱茗了。上海库房确实如马衡所言,潮湿、不通风;例行检察中发现633号箱857号箱中的《四库全书荟要》已经被雨水浸泡,厚厚的黏成了一张“饼”,无法分开了;剩下的上海的日子里,朱茗等人就负责对于那些粘连在一起的、霉变的纸张进行修复,实在修复不了的就重新抄写一份。
长时间伏案抄写,朱茗的颈椎脖子都受力不行了;于是,她就计划出去走走;来这大上海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出去;朱茗首先想起了成颖,这阵子虽然能看见宪兵队的巡查,然而,成颖是一次都没有碰上;于是,朱茗去了宪兵大队去找他;得到的回答是:他去警察局学习了。
走到大街上,却发现成颖跟另外一名巡警在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