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花瓶碎裂的声音,叶知微抬眼看去,见那被抛掷半空的花瓶正巧砸进了少年的怀中。他似乎被砸得懵了一下,下意识拢住那花瓶,双手捧住,神色无措地看了过来。
叶知微顿时露出恼火的神情:“怎么?你不是不听我的了吗?”
江雪折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只说:“小姐恕罪。”
“白天里就闷声闷气不说话,回来的时候我让你回府,你还要看大哥的眼色,谁是你的主子,你不知道吗?”
她很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江雪折想她一定是非常生气。早上叶知微突然说要去广济寺,他以为她对谢云澜又有了兴趣,心情不由低落下来,只是他平常话就少,又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没人会注意到他情绪的不同。
但是他没想到叶知微会发现。
至于看叶烁的眼色……他能不看吗?虽然他是叶知微的侍卫,但小姐的侍卫,也是叶家的侍卫。
叶知微却说:“你本就是我的,管旁人做什么?你只要听我的吩咐,大哥二哥,甚至是我爹,你都可以不听!”
江雪折被那句“你本就是我的”炸得有一瞬失神,听到后面又清醒过来。他隐隐有几分郁闷,不是为她言语的随意,是因为他自己。
一个合格的,安分的侍卫,在听到那句话时也不该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才对。
于是他垂下双眸,依旧用往常那种平静而顺服的声音说:“是,属下知道了。”
“你跟我进来!”她指着他说,转头看向廊下的丫鬟,“桃枝若是回来了,让她先把东西放隔间,不必进屋来。江雪折不听话,本小姐要训一训他!”
小丫鬟连忙点头,大气也不敢出地下去了。
她转身走回屋中,走了两步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见江雪折还站在原地,像是没反应过来,她更生气了:“你还愣着干嘛!刚说的话又不听了吗?!”
江雪折再疑惑也只能跟上前。跨过门槛来到卧房之中,叶知微又道:“把门关上!”
这次他还是开口了:“小姐,天色已晚,这是否有些不妥……”
叶知微狠狠瞪了他一眼。
江雪折:“……”他闭上嘴,沉默地关上了门。
他不知道叶知微说的“训”是要做什么,从小到大,他没有真正挨过她的训斥。或者说,叶知微也并没有真的训斥过他,有时候她脾气上来了撒泼打滚会误伤他,但也从来没有单独责罚过他什么。
……是今日他没有听从她的话而让她生气了吗?所以才说要训一训他。罢了,左右都是他有错,叶知微怎么说便怎么罚。但转过身,叶知微脸上的怒色却消失了,她坐在桌边,信手倒了杯茶,姿态闲适,没有半点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
她变得这么快,江雪折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忐忑,低声道:“属下不遵小姐吩咐,甘愿受罚,请小姐息怒。”
叶知微屈起手臂,撑着下巴看他,她的眼里闪烁着一点恶趣味的光。
她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我突然决定要去见谢公子吗?”
江雪折望着她手边的那盏茶杯,道:“属下不敢。”
“不敢,还是没有?”她的声音稍稍拔高。
他愣了愣,目光略有几分诧异,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叶知微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敲着桌子,缓慢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渐渐同心跳同步。
在无边的沉默中,江雪折缓缓开口,“谢公子并非良人,小姐也是看得清的,为何还要……再去见他?不是说……”
不是说好了,不去见他的吗?
那句话他只说了三个字,就不愿再说出口了。
即使是三个字,唇齿间也蔓延着涩味。
叶知微慢条斯理地敲着桌子,忽然笑了,“可我跟大哥说了,我不喜欢他呀。”
江雪折微微蹙眉,下意识道:“可此事若是传出去,总归有损于小姐的名声。”
“能损什么呢?且不说今日之事是谢云澜先挑起来的,他一边同齐王府交好,一边由私下同我见面,这样摇摆不定的人,就算我对他有所倾慕,父兄也断不会视他为良配,如此一来绝了他攀附叶家的路,不是正好吗?至于你说的名声,知晓此事的无非就是今日在场之人,我们自然不会传,谢云澜吃了暗亏,且此事本来就是他左右逢源的结果,难不成他还会主动往外说吗?”
叶知微慢悠悠地说完,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转头看向面前神色怔愣的江雪折。
江雪折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惊诧之色。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眼前看似骄横的大小姐会有这样细密的想法和算计。
她看得如此透彻,条分缕析,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样。
那一瞬间,江雪折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慌张感。
谢云澜不过与叶知微相识了这么短的时间,心思就已经被她拿捏得十拿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