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书房。
苏见澄拿着吏部拟定的调任名单来找温月彰商议,他冒雪而来,态度亦是十分谦恭,温月彰特意将他请到书房对坐而谈。
苏见澄自然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不过今日之约也是事先说好的,提前约定好,今日如常赴约,温月彰也不会将他的到来与昨夜之事联系起来。
温月彰正在翻阅送来的名册,他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的常服,袖口和衣襟处镶了一圈雪白的狐毛,有浅淡清透的雪光越过窗纱落到他的身上,愈发显得其人如玉如竹,风雅又矜贵的模样。
他的手指翻过最后一页,睫毛轻落,将名册放到一边,抬头笑容温润道:“原也不是什么急事,雪天难行,还麻烦苏大人特意送来。”
苏见澄道:“本就是同大人说好的,拟送内阁前先让大人过目。既然名册已经送到,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外面风大,待雪小些了再走不迟,”他的声音柔和,亲切却又不容人拒绝,“正好快到中午了,苏大人留下来用饭吧,我也还没吃过早饭呢。”
苏见澄“啊”了一声,谦卑道:“大人辛劳至此,下官实在自愧不如。”
温月彰一愣:“……倒不是因为这个。”他只是早上去安排了一些和叶知微相关的事,还没等吃饭苏见澄就来了。
但他没说,苏见澄也没继续问,二人又坐着喝了会儿茶,随口聊了一会朝中琐事,温月彰叫来侍女说:“你去告诉姑娘,午饭我同苏大人在烹雪庐一起吃,暂且就不陪她了。”
侍女应声下去了。
苏见澄端起茶来,轻轻吹了吹,蒸腾的热气散开,模糊了他的眉目,一时辨不清神色。
他状似随意说:“之前倒从未听过大人府中有何女眷,看来是下官孤陋寡闻了。”
温月彰垂眸,轻声笑道:“让苏大人见笑了。”
“大人至今还未成家,整日为公事烦忧,也是时候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他说得诚恳,内容又点到为止,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温月彰亦是回了句场面话:“劳苏大人记挂,只是温某难得清闲,若有合适的人家,还要麻烦大人替温某留意了。”
苏见澄当然知道当不得真,他和温月彰的关系也没好到这种程度,只笑着敷衍应下。
烹雪庐是温府花园中的一处宴客的楼厅,临水而建,如今屋檐和水岸两侧的树木上都落了雪,唯有那条蜿蜒穿绕于亭台楼阁间的流水仍未被落雪掩盖,只静静地流淌着,似也变得迟缓。
天色依旧灰蒙昏沉,乌云中透着黯淡的光,雪还在下,比昨夜和早晨小了些。这样的天气里,“烹雪庐”这个名字倒是异常合乎情景。
侍女领着苏见澄入了座。
他是儒生,为人处世和爱好意趣也都带着书生气,来到别人家里,总会忍不住观察主人园宅的样式风格,以此来判断主人的品味,他此前并未去过温府正堂外的地方,如今一路走来,只觉得这府邸修葺得倒是清丽简雅,颇得自然之趣。
若温月彰只是个安分守己的文臣,他定然愿意与这样胸中有丘壑的人来往,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与谋。
饭菜端上来,苏见澄只尝了两口,正要恭维一番温府的吃食,却见适才去传话的侍女快步走了进来,她走到温月彰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温月彰的表情好似有点困惑,他看了苏见澄一眼,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侍女便又匆匆走了出去。
苏见澄见状,放下玉箸,道:“大人可是有何急事吗?”
“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温月彰无奈地叹气,“昨夜温某去赴二皇子的宴请,殿下送了一名舞姬,女孩子粘人,不过离了一上午就闹脾气了,苏大人不介意让她进来吧?”
苏见澄:“……”他一个饱读圣贤书的正经儒生,其实真的挺介意的。
但温月彰都这么问了,他要说介意就太煞风景了。
苏见澄皮笑肉不笑道:“下官怎敢。”反正他也想看看那女人在温府的境况。
没等多久,烹雪庐的门打开,一抹纤影携着风雪闪了进来,她披着红色的斗篷,像流动的火焰一样,迈着小碎步急急地跑进门,看都不看苏见澄一眼,直奔向主位而来。
温月彰微怔:“你怎——”
话音未落,女孩径直扑到他怀里,双手环过他的腰,娇声道:“大人,您怎么一上午都不来呀!”
骤然被女子温软暖香的身子贴上,温月彰再怎么淡然也会腰背一僵,他不着痕迹地将她扶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女孩仰起脸来,她的脸颊犹带着浅红,黛眉似柳,明眸如星。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没睡好一样,显得娇弱可怜。她微蹙着眉,贝齿轻咬着娇嫩饱满的嘴唇,似是有几分幽怨地看着他。
她这么不分场合地闯进来,见到外宾也不行礼问安,只粘在温月彰身边,好像除了他眼里就再放不下任何一人似的。
苏见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