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站在空空的床榻前沉思了许久,终是躺了上去。
我想了又想,仍觉着枕白应是个君子,断不可能对我做出任何的非分之举。是以我且得先占领床榻,要不席地而睡的人,倒是有多半可能是我。
这么想着,我便心安理得的躺了上去。
我自小就是好吃懒做的散妖德行,沾着床角都能倒头睡过去,但今日却难得出了岔子,辗转反侧半天,怎都迷迷糊糊睡得不安稳。
又隔了一会,忽地感觉身边爬上一凉飕飕的物什,裹着冬夜的寒风,一股脑的钻进我捂热乎的被窝里。
我抖了一抖,费劲的睁开眼,正对着一放大的君子面目,惊得我冷汗直冒。
死到临头我才打心底觉着,到底是该听从阎王的劝,明明把自个给拎清楚已不错,哪儿还有心力去管其他人的破事,就算是离重和安宁,在我们心底,实则也仍是个鸡毛破事。
若是我能预料到眼下比阎王还要艰险三分的处境,我定会任凭天下大乱,也断断不来趟这摊浑水。幸而枕白此时闭着眼似睡了过去,不然……这府宅真要被我这泼妇劈成个两半。
他睡得甚好,反观我自个却是如同躺在针板上,瞪大着一双眼,还憋屈着一动也不敢动,比起挨天雷时还要痛苦上三分。
我就这么干瞪着他良久,将他那一张祸水的脸蛋瞧得分明至极,就差顺带把他的一头青丝也一一给数个明白。
这般干瞪眼委实不是个办法,我鬼使神差的伸手,触了触他的脸。啧,这手感。
吹弹可破,不免羡煞了我这个老妖婆子。
瞧他面色未动,确确是睡了过去,我这才得以安心的闭上了眼,跟着他一道去做黄粱美梦。我边安慰自个,就算是同床共枕,也是异梦,虽有伤风化了些,倒也无伤大雅。
忍忍就过去了。
冬日天干物燥,房中又有暖炉作祟。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浑身有些燥热,翻了身往凉处靠。
“青姬姑娘,你压着我了。”
我眼前的美梦刚钻出点苗头,便被人打了岔。我愤愤睁开眼…被一盆子冷水给浇的里外发凉。
今晚这觉…委实是没法睡。
我低下眼皮一扫,赶忙一翻身从他身上滚下去,背过身,半分不敢作声。
身后传来了两声轻笑,遂说:“青姬姑娘,早些睡吧。”
我没敢吭声。枕白这厮大抵就见我装死觉着我好欺负,一双手自然的搭在我身上,惹得我一阵心惊肉跳,直跳到我眼前一黑,而后又回光返照,无故有些感慨起来。
遥想我活了数十万栽,却也没经历过什么男女之事,虽时不时喝花酒,却也没得美男在身侧作陪,常常还得被离重拐着弯数落,说我是个清白一生的妇女,这回倒好,什么洞房花烛夜都还未曾体味,直接就成了…正房夫人。
好好的名声脸皮,全被一扫而光。
也怪我,平生最是欢喜破罐子破摔,活至如今,沦落这般孤寡妇女的地步,全是我自个作得孽,可我还觉得乐此不疲。
我不舒坦,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安生。
我想了想,出声问道:“上神,我们这算是逢场作戏吗?”
枕白默了半晌,才轻应了一声。
我扭头瞧他,他合着眼波澜不惊,“恕青姬直言,上神可不怕我弄假成真?”
枕白眉眼微动,总算是缓缓睁开眼,口中溢出一声冷哼,颇是不屑,“怕。”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个字,我嘴角抖了一抖,顿没了恐吓他的兴致。
良辰美景花好月圆,到底是跟我二人没半分关系,连装糊涂也装不下去。我低下头,不耐的合上眼,应道:“嗯,怕就行。”
得亏他怕,我才能如愿的安稳睡过去。
但这觉还是改不了艰难波折的本性,约莫睡了许久,我额间忽地落下一个柔软清凉,耳边也似有头发丝的物什摩挲着我半张脸,好生难耐。
无奈我困的睁不开眼,只能张口大骂道:“是哪家的狗崽子敢扰姑奶奶的清净?”
说罢便没了动静,我很是满意的伸手,摸索到一个凉嗖嗖软乎乎的东西,想必就是哪家乱跑的妖犬,偷摸钻进了绝情殿。
妖犬这厮自小就亲人不怕生,但凡遇上个妖怪都能当亲爹亲娘似的啃。
绝情殿早就不同上古鼎盛那会儿,底下的妖怪们学着离重的脾性各自散漫,绝情殿也没个侍从戒备,跑来些猫猫狗狗的野兽实属常事。
今日也不知又撞上了哪家的狗崽子,所幸我心胸还未小气到与一只狗崽置气,轻拍了拍它,耐心劝道:“快回家去吧,我这儿危险的紧,若是一不小心把你给拍死了,我可是没法补救的。”
它到底是胆大,反手就呼了我一巴掌,“青姬姑娘,你在说甚呢?”
这阴沉的语气…饶是睡的死沉的妖犬,也能被吓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