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入了夜,枕白的神仙气息迟迟在周身盘旋,连带着一股醉人酒气。
枕白时常在夜里饮酒,斟酒时的水流之声不断响起,酒香四溢,惹得我很是难耐。
许久,他似起身,走至我身侧坐下,指尖轻抚过我额间乱发,喃喃道:“我第一次下凡便是历劫飞升之时,我是那朝的太子,一日宫中闲游,我遇见了一妖女,可她骗我说,她是九重天的神女。”
“我便信了她的话,直至今日,我仍是宁愿相信她真的是九重天的神女。”
我只觉眼角一阵酸涩难耐,不多时,有一道温热滑下。
再后来我眼皮日日沉重,实在不愿醒来。
奈何耳边一日比一日聒噪。离重时常都来看望我,亦同枕白说起当下局势,今日离重来时,步子有些急促,他道:“安宁要与外邦和亲。”
枕白一顿,惊道:“何时说的?”
离重说,今日退朝时,礼亲王被邀回宫,皇帝私下问了他的意思,因此番与外邦和亲,涉及到北夷战争之事,礼亲王也不好明着回绝,这事虽看着还未落定,但估计皇帝已经有所决断了。
话音落定,想来两人脸色皆是不太好看。
屋中好一阵悄然。这事虽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但他二人在人间的身份立场到底与凡人不同,不能扰了人间运道不说,再则安宁本是下凡渡劫的神女,自有天命,可这天命到底如何,谁都不可知。
唯今之计,只能看礼亲王如何作为。
离重此番也约是着急糊涂,回过了神便道:“还是待我回去与亲王详谈后,再同上神说吧。”
“劳烦妖尊了。”
说罢,脚步声向我而来,离重声音十分轻,气息拂过我侧脸,他道:“青青,这次可得早些醒来。”
许是因他难得的温言细语,我夜里睡去时,竟梦回了少时。
当初离重铸剑之时,我便以一丝灵识初生于世,日夜游荡于剑身中,成日瞧着他埋头打剑,一打便是一日,可眸中总是含着笑,乐此不疲。
就这般岁岁年年过去。
直到铸成之时,我降世化成了人身,与无情一命相连,生来便承了这剑中三分妖力。连离重也不免愕然,所幸他素来心大,对我这惊世的出身接受的也十分快。
还饶有兴致的说:“没想到不娶妻也能白捡个女儿。”
我这“女儿”自是辜负了他,做的不甚贴心,生性顽劣,日日不消停,上山下海飞檐走壁,闹的山中鸡犬不宁。
而离重虽实时跟在我身边,却任由着我胡来。
山中的妖怪们见我年幼,又同妖尊亲密,也不会对我苛责,但私下免不了会念叨几句。
“这小女娃也太皮了。”
“可不,我家檐已经被她踩坏三回了。”
“也不知尊上是哪儿捡来的混世魔王?还跟当宝似的亲自捧着。”
“尊上一生孑然,想来也寂寞,难得有个伴,自是想小心捧着的。”
我不巧就在他们身后的屋檐上,耳闻到这些闲言,离重在旁亦默不作声的听着,我脑中思量一回,问道:“若我不是这般身世,你还会如此对我吗?”
他笑,“如今已成定局,我若是说和你身世绝无关系,未免也太假惺惺,但…终有一日,我会忘了你的来历,只将你当作至亲之人。”
我想了又想,仍不懂他话里的深意。
只觉着他应是寂寞的紧,那几十年间才没日没夜的对一把破剑那般感兴趣。
正欲开口追问,天色忽而变幻,头顶上划过一道金光,飞逝而过,最终落入绝情殿中。
我目光循着那束金光,问道:“离重,那是什么?”
只见离重神色微变,全然不顾我,转眼消逝如烟。
我心下好奇,亦拔腿赶回殿中。
远远瞧见殿中有几个白衣飘飘的背影,越来越近,离重负手而立,脸上浅浅笑意也越发清晰,他笑的有些冷,眉眼间亦是疏离。
我不自觉停下步子,转而躲在殿门外。
领头的白发老者弯身行礼,边道:“听闻前些时日有一无双妖剑降世,恕老身冒昧,敢问那剑妖尊是如何得来得?”
离重也颔了颔首,笑道:“闲来无事时自己铸炼的,并未传言中那般玄乎。”
“不知妖尊能否赏脸,让老身看上一眼呢?”
那老者仍是弯身作揖状,头埋在双手间,看上去十分谦卑客气,亦瞧不清脸上神色。
离重面上一凛,瞪着那老者一会,迟迟未作声。
我扒着殿门伸头瞧着其中,离重似察觉到我这方,忽地移眼,与我撞了个对头。
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收回眼,唇边勾起一道弧线,答道:“随我来吧。”
说罢,老者才悠悠起身,“多谢妖尊。”
四人一道进了殿后的阁楼。我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