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这个学生,韩世荣有深刻的认识。
虽然朝堂之上,尊称自己为恩师的文人士子不计其数,可这些人里大多只是碍于他的权势。
倒是这位黄大贝,深得韩世荣的信任,而且每每总会献上良谋计策。
略略沉吟片刻,韩世荣目光落向黄大贝:“以志清之见,眼下要怎么做?”
志清乃是黄大贝的字,说起来,还是韩世荣赐的,以结师生情谊。
黄大贝肯定道:“办法有两种。一是北境有了战事,老师可全力争夺征北大将军人选,以此掌控唐国的军权。据兵部探马来报,自去岁入秋以来,北狄兵马调动异常,慕容保统领亲军征服北边部族,看来大唐与北狄必有一战。”
韩世荣莞尔笑道:“大唐与北狄之所以签订锦葵之盟,不外都是为双方国势所考量,这样的一纸合约,早晚也得撕破。”
“是,目下范仲正领着鸿胪寺与北狄使者在和谈,就目前看来,这办法还用不上……可征北大将军的人选老师应该重视。”
黄大贝看了一眼韩世荣,继续道:“想必老师也有耳闻,近来朝中传闻皇上想在太后寿宴大典之日,拜韩德胜将军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掌领皇城禁军,就连统领左都指挥营的徐炳森和羽林营的马钰都在其麾下,无论怎么看,皇上似乎都是在为征北大将军人选做的远虑。”
话到此处,黄大贝目光扫过上手的韩世荣,旋即止住了话头。
韩世荣听闻也是深以为然,倘若唐国与北狄真遇上了战事,自己手中还有一张争夺征北大将军的底牌。
那便是他本人兼着户部尚书,又是全国商会会长,整个唐国的钱粮都在自己手中,朝廷真要同北狄打仗,最紧急的便是粮草军饷,而如今在朝堂之上,皇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
可眼下,两国发生战争的可能性太小,就连韩世荣本人也是不愿两国开战。
“第二种是什么?”韩世荣继续追问。
黄大贝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心下一横,脱口道:“让太后主政,废帝立新!”
“住口!”
韩世荣听闻,当即猛地一拍案桌,爆喝而起:“大胆!狂妄!”
虽然对于这个城府不可捉摸的学生他早已知之甚深,可如今听了还是不由得后背一凉,哪里还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志清啊,这废帝立新岂能是轻易说的,其罪当诛啊!”
黄大贝面色却是不改,微微挪了一下身子,面向韩世荣道:“学生可否向老师提个问题?”
“说。”
“老师与康王相比,谁与皇上更亲?”
“当然……是康王。”
韩世荣虽有犹疑,可这似乎却是不争的事实。
“老师,如今皇上已登临大位亲政,尽心想要扶持心腹,收拢皇权,全心革制力推新政,而在这朝堂之上,满朝文武,不外都是墙头草,谁得势便倒向谁,眼下康王即将入京,其二人一旦联手打压外戚一族,老师该何去何从?再者,假若有一天太后晏驾,老师又还能靠谁呢?”
黄大贝这样一说,韩世荣就沉默了,继而他的神情更是紧绷起来。
如今自己有太后庇佑,满朝文武,便是全心拥护。
可一旦局势转变,这满朝文武便尽皆是敌啊!
再想到自己始终不被朝堂那帮尊崇孔孟之道的文臣清流所看好,心中不免一片怅然。
见韩世荣尚在沉思之中,黄大贝打破了沉默:“其实老师尚不必太过忧虑,皇上与康王因为削藩本就存在嫌隙,虽然如今看起来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不过学生料想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另外……学生还有一事想要禀明恩师。”
韩世荣微微颔首,欲言又止,最后手持琉璃盏,呷了一口茶水,喃喃道:“何事?”
“关于今晚朱雀大街有贼徒刺杀王潜之事。”
韩世荣眉头一皱,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这件事是你干的?”
黄大贝静默点点头。
“为何如此?”
黄大贝道:“因为麓羽营百户长贾荃曾在锦瑟坊饮酒作乐之际,扬言要杀掉王潜,学生不过是将计就计,毕竟贾荃可是京兆尹贾友德的儿子。”
韩世荣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自皇帝登临大位以来,贾友德一心拥护革制,推行新政,和小皇帝巴心巴肺,可奈何其儿子却是个十足的莽夫,终日风流成性,胡作非为。
韩世荣沉吟了一下,又道:“可是刺杀之人根本不是贾荃,他自然不会认罪。”
“只要进了大理寺交给马昌建来审,又有人证物证,就容不得他不认罪了。”
韩世荣亦是沉默,目光微微一闪,像是第一天认识黄大贝一般,认真的打量着看了一眼,喃喃低语道:“志清啊,有时老夫竟也有些看不透你。”
黄大贝立时扑通一声跪拜在地:“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