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更漏点点。
蜿蜒贯穿于东西水关的杨柳河畔,此时却是绮靡喧哗,酒色争逐,好不热闹。
这里有着京都最为奢华的ji院,最昂贵的别墅,最为富丽堂皇的酒楼,以及最一流的戏班子。
而此时,紧邻杨柳河畔的东门码头,却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全国走水路运往京都的货船都会在这里卸货,而又有京都的商货由此发运到全国。
纵然已近子时,码头上的灯笼却彻夜大亮着,江边泊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式商船。
码头上依旧人往喧嚣,熙攘繁忙,来来往往的搬运工人顾自的忙着。
在这凄风寒夜里。
有人把酒言欢,左拥右抱,一掷千金。
也有人摧眉折腰,忍饥挨寒,仅为家中妻儿老母一日两餐。
天下何处无月明,何处明月不照人。
富丽与荒凉,同在这月下。
而野狗宠猫,何时方能共沐清光。
此番景象,无疑不印证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此时码头岸边一处临河别院内,一个行迹可疑的男子正站在别院眺台上眺望着远下方纷繁忙碌的东门码头。
只见他衣着锦衣刺绣长袍,头戴礼帽,腰间一把精致龙纹佩刀,帽檐下的那双眼睛仿若无人一般静静的注视着那帮码头搬运工。
而此刻,院外正有一名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向这处别院大门走来。
中年男子先是沿着无人街角走了一段,转而进了一条窄巷,走过转角,来到巷尾的一座别院大门前。
他先不忙进屋,转动身子,把周围打量了一下,这才轻轻推门进入。
进了别院,中年男子便径直朝那锦衣人行去,来到近前,这才赶紧拱手作揖:
“大人。”
锦衣人背对身后出现的中年男子,目光依然投向码头:
“有何禀报?”
“大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韩德胜府外排了暗哨,今晚果然发现有人入府。”
“都有哪些人?”
中年男子道:“除去姚青、刘成以外,还有淮安侯陆亮,平西伯江丰,修武县公严真,以及东城兵马司任指挥使莫成,都是以前跟过韩德胜的部下。”
“好!韩德胜果然沉不住气了!”
锦衣男子露出欣喜的神色:“继续严加监视韩府的动向,但有任何人出入都要报于我知晓。还有,接下来你得去做一件事,让人放出消息,沙里鼠乃是拜月教成员,将夜宴刺杀一案往沙里鼠身上引。”
“大人放心,此事我已经着人去做了,今晚已经有人前来打听沙里鼠的消息,已经约定明日午时在武士行馆碰头。”
“你说的可是楚宁那个女护卫?”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人。”
锦衣人思虑片刻道:“你暗地里安排鱼龙帮的人保护好此人,现在不能让他出事。”
“属下明白。”
“野狼帮那边还在铜雀楼闹事吗?”
“在的。”中年男子人道,“铜雀楼那赵掌柜也端得是条汉子,硬是撑到了现在也不服软,不过看样子这次韩小虎是铁了心要让铜雀楼关门了。”
对于韩国舅这位小公子,京都人不可谓不熟悉他的套路,一旦看上谁家产业,往往便安排些三教九流的人去捣乱搞事,即便你报了官府,把人抓进去了,不过很快又出来了。
有背景的韩小虎自然也会卖些面子,可毫无背景的,要么被逼得选择关门走人,要么选择同流合污。
这便是所谓的‘既然打不过你,那我就只好加入你’。
想起韩小虎此人,锦衣人不免微微瞠目:“野狼帮这些年也太狂妄了,这一次,咱们得一并给他灭了,一定要把韩小虎藏匿在天泉山庄的银子全部弄出来。”
中年男子听闻,似乎很是激动:“就是,野狼帮这些年仗着韩氏一族撑腰,给咱们鱼龙抢漕运码头,料他也想不到,咱们鱼龙帮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锦衣人回身直直盯着他,语气中有些愠怒:“我已然说过,鱼龙帮现在是庄兴当家,再没有什么真正的主子。”
“是,属下失言了。”
揭过这茬,锦衣人又开口问道:“彻查康王私藏兵器铠甲的事有何进展了?”
“目前庆州还没有消息传回,估计还得有几日。”
“好!此事一定要秘密进行,现在上位需要借助康王的权势,万不可在此时打草惊蛇,坏了上位的大事。”
话落,锦衣人目光投向夜色深深的水面,仿佛早已一切早已成竹在胸。
“大人,小人还有一事禀报。”
中年男子眼珠一转,想起自己正忘了一事:“夜宴当日,南城门守卫王双曾见到一辆挂着高丽使团的马车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