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理由，才能说服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去做那个先低头妥协的人。
双脚已经冻得麻木，毫无知觉，她跌跌撞撞地朝他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虽然夜里室外温度已达零下，姜云书的额头上却布满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呼吸也有些急促，看样子是着急跑过来的。
她的心里凭添了几分愧疚，慌忙把揣在口袋里的病历本掏出来，翻开放在他面前，用服软的口气说:“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过敏了。”
正常人在说自己生病或者受伤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应该是展示明显伤口，描述不适症状，而许然的第一反应却是，用病历本上的白纸黑字，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她掩藏在纸张下面的手背，分明己经红肿不堪。
想到这里，姜云书的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烦躁，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在半夜下了急诊手术之后，不直接回值班室睡觉，反而还想着再去病房看她一眼。
病房的灯亮着，她的人却不见了，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钟，他的脑海里迅速掠过成千上万种她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见他没有回应，许然不由得有些着急，又从口袋里翻出那张已经发皱的处方单，一下没拿稳掉到地上，她又飞快地弯下腰捡回来，努力展平了给他看，“这是急诊医生开的药，我正准备去拿……”
“够了！我不关心你得了什么病，急诊又给你开了什么药，”姜云书突然冷冷地打断她，“我看你大半夜到处乱跑，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不如趁早出院，免得占着床位，白白浪费医疗资源。”
许然像是被冻得僵住了，她动作迟缓地收回病历本和处方单，胡乱寒回口袋。
冷风吹得她的头发有些乱，几缕黑发贴在脸颊上，越发称得一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
她冷得缩了缩脖子，原地跺了跺脚，垂下眼睛看着雪地上被自己踩出来的斑驳脚印，声音低低地说:“我保证明天会出院的，不骗你。”
低温状态下，连眼泪在眼眶里聚集形成而后落下的速度都会变慢，这应该是真的。
因为直到姜云书转身大步走远，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许然那不争气的眼泪才缓缓地流出来，一滴一滴地砸进雪地里，瞬间消失不见。
夜间药房有药师值班，许然看着那个亮着灯的小小窗口，没来由地觉得踏实心暖，几盒来之不易的药拿在手里，眼泪又忍不住要涌上来。
刚回到病房，楚护士匆匆迎上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迷路了，姜医生回来看到你没在病房，急得什么似的，转眼就跑了，喊都喊不住。”
许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他找到我了。”
“那就好，那就好。”楚护士一副忧心忡仲的模样，“我看他脸色不大好，没冲你发脾气吧？就算发了脾气你也忍一忍，本来做急诊手术就够累的了，外面那么冷，他穿着那么薄的衣服就跑出去找你，也是关心则乱。”
许然乖乖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他可能真的很着急，不过应该不是因为关心，而是怕她不想离婚，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在长辈那里没办法交代吧。
就着姜云书留下来的半瓶凉水，许然吞下两片药，又把药膏在手背上细细抹匀。药膏里面含有薄荷脑成分，抹在皮肤上有种舒服的清凉感，却也偏偏有提神醒脑的作用，把她原本不轻不重的瞌睡，驱散得无影无踪。
失眠的时候，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原本藏在潜意识里的消极情绪，也会被无限放大。许然闭上眼睛，在清凉的薄荷味中，把她和姜云书这三年，在脑海中原原本本地重播了一遍。
表面上看，她特别好说话，遇事也很懂得服软，从来都不是个固执的人。只是对姜云书，她却始终做不到真正的放手。
其实她曾经有过不止一次拒绝他，免于步入无爱婚姻的机会，而婚后只要她想，也随时都能叫停这段荒唐的关系，但是她什么都没做，甚至一直在隐隐地期待着，日久生情这样的奇迹降临。
只是幸运之神，大抵不想眷顾她这样心存侥幸的人，她终究没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姜太太，而姜云书也从来没有施舍过她一点爱，哪怕是以同情的名义。
离婚这样的结局，对他们来说并不意外，甚至称得上水到渠成。可是一想到要和姜云书离婚，她的心就像被生生挖走了一块，只剩下一个残破的缺口，任由呼啸的北风轻而易举地吹透。
一夜未睡，凌晨时分才稍微打了个盹，许然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
她请主治医生办理出院证明，找护士拿结算账单，去财务处把住院费用缴清，最后回到病房开始收拾东西。
一路上她都没有看到姜云书。
东西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徐曼秋女士烫着卷发，踩着高跟鞋，拎着精致的包包，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来看她。
徐曼秋是姜云书的妈妈，也就是许然的婆婆，曾是个护士，如今退休在家做全职太太。
她老人家向来不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