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无法无天的对话和笑声,把黎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殿下说陈公子心性开朗,虽是浅交但甚为轻松。现在一见,能让殿下如此开怀,确实仅见。”
“夫人莫要夸他,他就是个脸皮厚的。殿下应该是从没见过这样不知深浅、不分尊卑的家伙,一时好奇罢了。
最好啊,让殿下斥责他几次,让他收敛几分,不然这样下去,将来还不知闯多大麻烦。”
“小婉此话差矣。我见陈公子进入中堂之时,分寸尚足。”
“夫人不曾听到他大喊殿下名讳?也就是殿下仁厚,不然推出去斩了都不嫌重。”
陈沐风听着小婉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安排罪责,脸颊抽搐不已。
“我说小婉呐,我是你未过门的夫君,哪有你这样一会按个罪名,一会又把我推出去斩了的?
你看夫人就很明白。
我和殿下年龄相仿,身份嘛,确实天差地别,但他不在意就无妨。
至于我进入中堂拜礼,是因为夫人在,长辈在堂,尊行自重!当然不能吊儿郎当的......”
几名女眷被他的歪理说的一愣一愣的,突然发出一阵爆笑。
“未过门的夫君?哈哈哈哈,亏你说得出来。”
“那、那又怎么的,咱们家现在就你和我、小婉和张韩,除了张韩是个小屁孩,咱们三个都是平等的啊,娶和嫁都一样,没什么高低贵贱。”
陈沐风随口一言,却让黎姜眼睛一亮。
“陈公子之言论,是自己想的?”
“呃......我、我是听我娘说的。虽然也不是特意教,但她总说,富贵如浮云,终不过一饭一隅。无论身居高位还是山野草民,皆是如此。
我总是问她,那人活一生,何必呢?
她说,为已而无所谓,为他则志无穷。
以前我只懂前半句,但我从老方身上,终于明白后半句。
能以一人一力做到他那种地步,还有什么事达不到?
普通人尚且能做到,相反贵族却做不到。
那......谁贵谁贱?大家生来都是四肢五官通七窍,谁比谁多个手指头?
可笑的是,多个手指头不为贵,却受歧视为六指......”
黎姜有些疑惑,从陈沐风的言谈中,她感受不到像扶苏这样饱读经义,才学深厚的气质。
但其通俗的话语中,简单通俗,句句至理。
他确实没有说谎,让他这样一个年轻人感悟这些事确实不合常理,那他口中的娘亲,必不是一般人。
“陈公子境界甚高,若是贵母所言,黎姜叹服。不知将来能不能得缘相见。”
“肯定会的!我正打算和小婉成亲后,得空就带她回泰山,顺便把母亲接过来......”
“甚好!不过你和小婉尚未成亲?”
黎姜刚才光顾打听小婉小柔的身世,却未曾谈及这件事。
扶苏解释道:“姨娘有所不知,此次陈兄弟进宫,就是为了挑选成亲用的爵弁服和玄纁服。不知你们可选到心仪的衣服?”
“我是选好了,不过挑来挑去就那么几件,几乎都一样......她们的玄纁服也是啊,挑了小半天,我怎么看都是一模一样的,都不知她们在挑什么......”
“你们男人呐,一生说不上会穿几次,可对我们女人来说,一辈子就穿这么一回。
玄纁服虽然都是统一的颜色和样式,可上面的每一处纹理、每一个花纹,都要符合自己的心意才行。”
“夫人成亲时也是这样吗?”
陈沐风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整个中堂里鸦雀无声,子夫看着莫名其妙的陈沐风,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安静下来,让陈沐风瞬间感受到气氛不对。
“我、我说错话了?”
他下意识看向小柔,之所以不是小婉,是因为只有小柔的反应才够大。
果然,小柔白眼加冷汗,让陈沐风知道事情闹大了。
可片刻后,黎姜却笑了起来。
“陈公子,民妇可从未成亲,这玄纁服,从未有机会一穿,将来也决计没有机会了。”
陈沐风冷汗也下来了,因为他发现连扶苏的神情也有些严肃。
拿女性长辈的婚嫁说事,本身就犯忌讳,他不知道就罢了,还捅了个大篓子。
能怎么办呢?
跪下吧......
“晚、晚辈冒犯......”
“不知者不怪,我以为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想不到这里还有个傻小子。”
“夫、夫君之错,回府后必将责补。”
黎姜抓着小婉的手,笑着说:“曾几何时啊,我也想像你一样,与自己的夫君平等地对待每一件事,对的夸赞,错的责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