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擦亮,云门宗内丧钟大鸣。
四名弟子快步进了锁妖狱,把还睡着的许千度拖起来,同那不成人形的鱿鱼精一起送到诛妖台上。
许千度冷眼看去,见台子边围了一圈的门内弟子,南侧摆着五长老的灵柩,暗忖只怕不多时,自己便要被放血祭灵。
目光又搜寻了片刻,她瞧见陵明也立在人群中,脸色苍白,眼窝深陷,闭着眼只顾调息。
秋风起,抚过陵明瘦削的脸颊,不过短短四五日的光景,他竟清减了许多。
四下甚为料峭,许千度低了头,说不出的复杂心绪起起伏伏。
“送五长老——”
台下传来一声高喝,众弟子纷纷捏出剑诀,向天一指,数百把长剑凌空飞舞,聚成一道剑阵,在五长老的灵柩上缓缓旋动。
长剑越转越急,灵柩被吸入剑阵,腾出万道金光,消失不见。
许千度从前听说过云门宗的“剑葬”,但今日却是头一回亲眼目睹。
“祭五长老——”
五长老门下的大弟子张献跃上诛妖台,聚出长剑,“刷”的一下削去鱿鱼精仅剩的触须!
妖血喷注,染得诛妖台更为翠碧。
张献的长剑正要冲许千度而去,一个身影忽地挡在了他面前。
“张师兄,这蛇妖可否让我动手?毕竟相处一场,也当由我了此孽缘。”陵明拱手道。
张献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眼顾风闲,见他点头,这才转身下了诛妖台。
陵明盯着许千度,背对众人站着,右手一握,现出虚剑。他的剑头指着许千度被捆妖绳锁住的双手,只需向下轻轻一划,便能挑断她的经脉,喷出血来。
“师姐。”陵明缓缓开口。“自从师父收我上山,到今日都不满两年。入云门宗,于我是恩赐。虽说我不曾从师父他老人家那里学到法术,可藏书阁内法术册众多,我日夜苦读,也算没有辜负他的厚望。”
许千度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师父收我上山是为了你。那时我想,若我修为高强,法术卓绝,便是你有千难万险,我也能想出法子,救你脱离苦海。”
立在台下的陆审言迟疑了一瞬,对顾风闲小声道:“师父,这陵明怎么如此磨蹭,满嘴都在说些什么?”
顾风闲背了手:“无妨,毕竟有过情意,临别时分,总要说上两句的。”
诛妖台上,陵明摇头苦笑:“我照顾了你快两年,本想着你的身子总会好起来的,等你好了,我便求师父主婚,生生死死都同你在一处。那时我以为,若是从此能在云门宗与你相守,这辈子也无憾了。却没想到,我们竟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千度,此生能与你相识,我从前受过的那些苦难,都值得。”
顾风闲眉头一皱,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陵明手中的虚剑往下几分,紧紧抵在许千度的手腕上:“我说过会护着你的,说到做到。”
“师父,他是不是……”
陆审言的话犹如当头的一棒,顾风闲大叫不好,可诛妖台上却传来“刷”的一声,虚剑寒光一闪,断裂的锁妖绳被甩到了一边!
“他要助那蛇妖逃跑!快拿住他!”顾风闲连忙喝道。
在场弟子见陵明一下扶起了许千度,单手捏诀做出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法阵,全都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地聚出剑来。
“砰!砰!砰!”
数不清的石柱兜头而下,气势凶猛,顷刻间击碎了他们手中的长剑。
“废物!废物!快上啊!”
顾风闲飞也似地后退,两手奋力地推着身边弟子,逼着他们去捉陵明和许千度。
“陵明!你竟被这蛇妖蛊惑至此,如今是要叛出我云门宗么!”
五长老座下的大弟子张献飞身跃出,脚点石柱,转瞬便到了陵明面前。
“师兄,我等来助你!”
话音刚落,他的同门师弟师妹展动身形,穿过不断落下的石柱,翻上了诛妖台。
“布阵!”
张献举剑高喝,九人同时出剑,法阵当即成型,九把森森长剑眼看便要刺中许千度!
一道浩荡寒光“呼”地扫过!
诛妖台上只听见“当当当当”九声脆响,没等张献他们反应过来,手中的长剑居然尽数断裂!
“张师兄可否听我一言。”
许千度握着一把重剑,凛然而立,张献看得心中一震,竟有些不敢立马上前。
“你,你这妖物何来的灵力!”
“张师兄,我是人,不是妖。”
“胡说八道!我们那日分明亲眼看见了你的蛇尾!”张献指着陵明恨道。“定是你们两个合谋,骗了我等一场!没想到你二人的心肠如此歹毒,害死我师父还不够,竟还要在我师父的下葬日上闹这一场,是要把我师父的魂魄都逼得不安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