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头,将脸埋在母亲柔软的胸前,轻轻抽搐。 霁司月意识涣散,魂魄似是在大殿上空飘荡,她看到太医前来,对着皇帝摇头,而后又来了些太监,把自己和母亲的尸体抬走了,魏澄瘫坐在地上,一双饱经沙场风霜的手不住颤抖,张丞相显然也没料到这出闹剧,候在偏殿等皇帝下令。 霁司月没想到,明明她前不久还在国子监听林修讲学,这会儿却已然变成一副亡魂。 她飘到魏澄身边,轻轻抱住祖父颓然的身体,企图给对方一丝安慰。 半晌,她听到父王走下殿来,一双玄黑色绣龙纹的皂靴停留在她面前。 霁桓俯身去扶魏澄。 魏澄一双眼睛通红,明明心中痛苦不已,却片刻不敢怠慢,没敢叫皇帝使多少力气,自己颤巍巍站起来。 霁司月看着祖父穿过自己半透明的身体站起,看着父王对他施以安慰,看着父王让祖父和张洛先退下,又赶走了所有宫人,在宫椅上独自坐了半晌。 至于鲜卑之事,暂时不了了之。 ****** 霁司月在皇宫中飘着。 距离她死那天已经过了一个月。 她看到自己和母妃一同下葬,许是父王希望她下辈子的性子可以柔顺贤惠些,赐予她嘉柔公主的封号,葬在公主陵墓。 她看到父王狠狠斥责了御前侍卫办事无度,但那日情状实在混乱,竟是找不出是谁给了魏贵妃致命一击,最后当日当值的人全部革职充军。 她看到在江南巡查的大哥霁司宸闻讯回宫,闹到御前,和父王大吵了一架,父王难得没有发脾气,只是疲惫的让大哥不要再提此事。“朕也无意要她性命,谁知这她性情如此倔强偏激,侍卫们下手也失了轻重,朕也都责罚过了,罢了罢了…。” 她趴在金丝楠木横梁上,听着父王这般说辞,泛起酸涩,难道我们母女二人的惨死就没有您一点过错吗,父王。 她看到二妹霁司星对大哥大叫着,称他不该为了魏氏和霁司月同父王争论,“是魏氏进宫后抢夺父王的宠爱,害的母后郁郁寡欢,患上心疾,霁司月和她娘一样,明知我心悦林修,还总与林修勾搭在一起,大哥,你清醒些,你我和司川才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啊。” 霁司月惊诧,原来司星也喜欢林修吗。 不过对于自己这个娇蛮任性的小妹,霁司月一向是爱护多于责备。经此一事,虽然鲜卑依旧多次再犯边疆,却无人敢再提和亲。 也算她暗中救了司星一次,不用走她的和亲之路。 霁司月继续飘着,她看到,朝堂上争论不休,边关事务越发紧张,大齐不战不和的态度助长了鲜卑气焰,丞相张洛认为打仗劳民伤财,应先合谈,兵部尚书胡石认为鲜卑不讲礼法,即使合谈也还会再犯,不如直接打过去。 “胡尚书说的轻巧,”张洛嗤笑,“魏澄称病在家,请问你兵部可还有可靠的将领,粮草可够?” 胡石不甘示弱,开口回击:“粮草不够不是还有军饷吗?买就是了。丞相不会管着军饷不给用吧!” “哼,边关一旦开战,便不是简单的粮草这一项,兵马铁器,哪一样不是开销,战事伤民,怎么胡尚书就是不肯体恤我大齐的子民呢?”张洛话锋一转,开始给对方扣帽子。 胡石于军事调度上擅长,但却争论不过张洛。 眼看张洛又居于上风,突然,一直垂手站在前排的太子霁司宸开口:“父皇,儿臣倒有一人推荐,此人曾任禁军统领,现在任京城守备,一身武艺了得,可带兵出征。” “曾任禁军统领?”霁桓沉吟:“可是叫江池云?” “正是在下。”站在群臣之中的江池云一步向前出列,单膝下跪。 只见他虎体猿臂,风姿俊朗,一双眼眸如寒星溅血,气势斐然。 霁司宸继续补充道:“江池云担任京城守备不过月余,但他调度有方,治军严明,这些日子儿臣到京城巡视,都觉得有肃然一新之风。” 霁桓对江池云有印象,不单因为是自己亲自撤他禁军统领的职位,将他贬去做京城守备,更因为之前在江池云的治理下,禁军井然有序,他刚撤了江池云的职位,带刀侍卫做事就没了分寸,弄出魏贵妃和嘉柔公主两条性命。 在治理军队上,江池云倒是有些能力。思及此,霁桓肃然开口:“那便赐你定云将军的从四品武官,前去平定鲜卑纷乱。” “臣,领旨”江池云抱拳谢恩,紧握的双手青筋暴起。 霁司月心中酸涩,若是父王一开始就坚定出战,又何须她枉死。 大齐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说到底,是她失去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