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云点燃房中烛火,挑直烛线,火光更亮了几分,在他脸上打出泾渭分明的交界线,他一身甲胄退去,换上了柔软黑色常服,仅剩环臂甲和头冠在随着烛火闪动发出幽暗的光。 霁司月借着光亮看到书桌旁的榻似乎有用过的痕迹,猜测刚才他就是在那歇着。 随着江池云的走近,她往床角阴影处缩了缩,拢紧胸前衣服,让自己不要看起来那么凌乱。 江池云来到床前站定:“我让伙房给你留了吃的,要不要喝点粥?你现在只能吃温软好克化的食物。” 二人之间仅仅留出了半步距离,霁司月觉得这方间隙里的空气有些不够用。 她缩了缩脖子,摇摇头:“我不饿。”接着抬眉看了眼江池云,满腹疑问想开口,却又不知该怎么问。 看出她心中所想,江池云手指细不可微的搓了下衣角,直言道:“是我帮你换的。” “什么?”她其实听到了,但是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次:“为我换的什么?” “你的……衣服。”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这时候却让人抹不开口,江池云害怕她听不懂般,用手指了指那片微微起伏的布料,仿佛在指一片含苞待放的花朵。 霁司月瞳孔微张,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做什么反应,是应该大叫着把这个冠冕堂皇的人赶出去,还是干脆给他一个巴掌。 她强装镇定:“那,将军要审问我吗?” 江池云眼神一暗,他本以为霁司月会找她要个名分。 难道这个女人竟不在意自己的清白之身,还是说被他看到身子,对她来说并没有所谓? 原本旖旎的场景迅速降温,他声音染了稍许愠怒:“等你伤好了,自然会。” 霁司月哑然,为什么要等伤好,难不成还要把她押到牢里三堂会审不成? 她快速思考着,攥着领口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请将军不要拆穿我的女子的身份,女子欺瞒身份入官本就是大罪,何况我这个参将还是皇上亲封的,那便是欺君之罪。将军若是对我疑心不想再用,可以我受伤不堪再任为由,把我送回松泉村去。” 这是霁司月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只是回到松泉村后要怎么对付林修还得再重新计议。 “那你为什么要扮做男子?”江池云问。 霁司月语带埋怨:“是你先向皇上为我请了官,我只能听命。” “再之前呢?”江池云逼近了:“从榕州到京城,有很多机会可以向我坦言,但是你都没有,我猜在我身边利于你接近你的目的,对吗?” 霁司月低头不语。一开始,她确实是希望通过江池云来接近霁司宸。 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一个可以坦白一切的机会。江池云从不信鬼神,他会相信转世这种说法吗,如此草率的说了是否会引来更多怀疑? 霁司月的沉默无声证明了她并不是一个没有功利的单纯的人。 江池云对她选择隐瞒并不意外,他反而有瞬间的庆幸,自己身上有东西需要被她利用。 他不想逼问,但,也不会就这么平白被利用。 他踱步到窗边,外头漆黑一片,浓浓夜色给人一种时间静止的感觉,冰凉的风灌入肺中,让理智回笼。 江池云关了窗:“我不会放你回松泉村的,西北战事吃紧,司月小姐如此有本事的人,我用着甚是顺手,不会轻易放走。” 霁司月的心跳随着那句司月小姐乱了节奏,强烈到牵痛了她胸前的伤口。 她试探着问道:“将军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子?” 江池云回过身,隔着蜡烛望着床上面容姣好、衣衫半透的女子:“不管你是什么谁,是什么目的,或是为了什么人接近我,从今晚起,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我的人了。” 他下颌紧绷,沙场征战了数年,首次担心折戟。 “我……”霁司月攥紧了床单,想起之前江池云和莲雨的那段谈话,听懂了江池云那句“我的人”的含义。 竟然真的是她吗? 霁司月不敢相信。 她自认为不是个幸运的人,甚至可以说比一般人更倒霉一些,在感情这件事上更是吃了不少苦头,被倾心之人害死。 面对江池云深邃的眼眸,她仿佛被夺了声音,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房中的寂静维持了一段时间。 江池云垂下眼:“你可以不用回答我。” 他再次来到床边,为霁司月把敞开的领口拢好,难以自持的抚上她的乌发:“总归,我会对你负责,这点你大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