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死。
但时念会怕。
时念永远忘不了听到凝钟敲响丧钟时的无措。意识到母亲出了事,最先赶到时斋的是罗昆神邬安,他先安抚时念,又有条不紊地安排继位事宜,直至衡越神赶到时斋。
时念冲上去抱着衡越姨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衡越神学着时毓那样,用手轻抚时念的脑袋,缓缓说:“阿念,你要永远记得,你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神灵。”
时念无法理解。
如何定义“最伟大”呢。
送了命就叫伟大吗?
她才不懂这些道理!
时毓灵力这么强大,渡不过雷劫就算了,连一抹神识都没回来,不觉得离奇吗?!
讽刺的是,时斋斋主没有丧礼,只有新任斋主的继位礼。
时毓陨落,除了时斋记得、众神记得,人类不会记得,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时斋的存在。伤心的也不过只有身边人。继位礼一过,所有种族都恢复了之前的生活,没有人会记得这个神灵。
陨落嘛,神族常有的事。
找了她这么多年的,仅有时念。
连原长兴在继位礼上都劝她不要执着,要守护好时斋,要当最负责的斋主。
继位礼上,宾客都在,一个个来敬酒,恭祝新斋主继位。时念面无表情,配合着喝了几杯酒。
转头看见送来的成堆贺礼。
觉得更加讽刺了。
于是,待客人散尽,她立刻去了冥府。
神族陨落,神识会散入大地,时斋石碑也一定能感知到。而现在,石碑没反应,时毓神识也没回来,有没有可能,是被冥府错收了呢?
她戾气重,进了冥府大门,灵力就震开一众阴兵。常年习武,灵力值高,时念轻松就把刀架在了七殿冥王脖子上,质问冥府众人,时毓神识去了哪里。
而最终,也没有得到答案。
现在,时毓亲口询问拥有诸多禁术的古老种族,有什么办法能保留神识。
时念听到巫师族长说:[巫师族有保存神识的禁术。]
[时毓,你于我有恩,这是第一次报答你,也是最后一次。]
原来……时毓的神识根本没散!
她是肉身陨落了,神识还是完整的!
时念挣脱严冽的阻拦,冲到巫师族长面前,双手撑着案几,直直盯着她,只等她说出后面的办法。
虽然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但在这个幻境世界里,她无能为力。
巫师族长和时毓的嘴张张合合,这段对话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时念催动灵力仔细去听她们的对话,却连屋檐上挂着的风铃声都消失了。
有人在干扰。
时念再也忍不了,冲上去想揪住巫师族长的衣服:“你说啊!究竟是什么办法!”
严冽眼疾手快地把她拉回来:“时念!”
她的手刚离开案几,周围景象也如刚才一样,全盘崩塌,几个眨眼间,又换上了新的景象。
时念和严冽出现在南鲁山下,头顶是冥府的报丧雀,山下是涓涓忘川河。
时念乏力虚脱,严冽扶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她无声在哭,伸出手给她擦眼泪:“念念。”
“她也许不是个好母亲,但一定是个好斋主。”
“为什么呢?”时念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疼,“这世上英雄这么多,怎么偏偏是她呢?”
一道关门声响起,两人抬头。时毓已出现在眼前,下山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时毓看见坐在树上的孟佛桑,笑了笑:[冥府最近很闲吗?]
佛桑答非所问,将手中酒杯递给她:[你有福了,我新酿的米酒。]
时毓一口饮尽,夸赞:[好酒。]
佛桑嫌弃,摇着酒壶心疼死了:[这是造的什么孽!我三千年播种三百年酿造才得的一坛酒要被你这么糟蹋!]
时毓将杯子归还,后退几步,跪下给她行礼:[孟婆,我走后,劳烦你帮衬时斋。]
这样的话,佛桑记不清听过多少次了。好像每一任时斋斋主都对她说过这种话。佛桑还是坐在树枝上,给自己倒了杯酒,摇晃杯里清澈的酒水,声音清冷了许多:[你刚刚在里面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了,相信你女儿能度过这次难关。]
时毓垂头:[这次不一样。]
第二十八位时斋斋主,关乎着整个人类世界的时间秩序,是牵扯无数人命的大事,不容许有任何的失误。
佛桑将倒满的酒杯推到她面前:[我知道了,你放心。]
[时毓,你和小时候差别很大。]佛桑用手比划了下,[在你还这么——高的时候,性子活泼,对什么都好奇,天真可爱,讨人喜欢。]
时毓饮下酒,朝佛桑笑了笑。
离开前,时毓停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