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道与人之道(2 / 3)

应。

项步初最开始被启蛰点破,确实慌乱了一刹,但等这股情绪过去,她却忽然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她虽非王室子弟,却也自矜,从幼时起便记忆超群过目成诵,略长大,写的文章更是满堂喝彩。

身非男子,但在她的同辈里,君子六艺没有任何一人能精得过她,她是祖父最得意的孙辈和弟子,连先皇后那样宏才大略的女子都对她屡屡赞赏。

容朝对女人宽容,等再长大一些,先皇后鼓励长公主在国子监挑选女仕子,她更是有了入仕的机会!

家里世代为官,她不是不懂官场之道,却不屑于此,宁愿去明算科从头开始,也一样能压所有人一头。

启翛是皇子,启蛰是公主,但那又如何,她不比任何人差!

可这个孩子……这个意外的孩子,从她打算要这个和自己连在一起的小生命开始,它就在不断打破她的骄傲。

她原本也是打算像所有女仕子一样,把自己的终身都献予所选的坚持的!可他出现了。

那是个厉害得能拿走她的爱的人——呵,既如此,她甘拜下风。

偏偏人世无常,他拿走了她的爱,却又那样意外、轻描淡写的就死了。

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他若不出现,她就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也并不期望;可当他出现了,她就不能自控地想在坚持和热爱之外,为自己拓宽另一些生命。

——何况她凭什么不能!

他死了,它却留了下了,她不得不为它躲藏,为它遮掩,顾虑着它的健康,甚至不敢和其他人一样熬夜看书。

她不后悔她的决定,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小生命,一点点感知它的成长,渴望与它见面,将这世界的新奇都带它领略……她当然欢欣!

可欢欣是欢欣,这不能抵消全部。

她从来都是极有主意的,可因为不知道怎样和父母解释,过年时连家都不敢回!

她也时常惶惶,虽然已经做了决定,却仍不知要怎样承受全部后果。

人毕竟是人,有些路可以忍着痛走过去,却没办法说这不痛。

启蛰出现在屋子里的这一刻,如此光鲜,她漂亮的裙摆缀着明珠琥珀,披帛轻柔得像一带云,施施然坐在那里旁观着她的狼狈。

她自少时起便意气风发,从来难以接受被别人看到自己的低谷,更何况是启蛰!

如果没被发现也罢了,她就继续忍忍,但既然揭穿,她并不指望启蛰能放过她,与其声泪俱下地求饶,做那些自己不擅长的事,不如索性摊牌,好歹这么多月,她终于可以抬起头了。

项步初摸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里面的孩子轻轻动了动,她语调平静道:“长公主洞察秋毫,既如此,请您发落。”

这可和她想的不一样!启蛰挑挑眉:“你不打算求饶?”

项步初反问:“求饶管用吗?”

启蛰眯了眯眼,有些不快,看看跪在面前的束馨清,又有了主意:“那你的仕途也不要了?还有面前这位一直帮你打掩护的热心女医,你也都不管了?”

束馨清回过神来,膝行两步恳求道:“殿下,项步初毕竟是明算第四,您苦心培养仕子,怎么能半路折戟,臣知情不言愿意领罪,求您饶了项步初!”

可巧考雅相同时开口求情道:“殿下,束馨清不过是为情谊所逼,才一时糊涂,主罪并不在她,还请您明鉴,念在她医术上佳从轻发落!”

启蛰看着面前两人,一声轻哼,似笑非笑道:“这你也能视若无睹?”

项步初抚了抚孩子,撑着从塌上起身跪下道:“殿下,罪臣自小行事无度,从前便不知礼数多有得罪,您——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可我却一错再错,辱…”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所有情感,“辱没了国子监仕子名声,虽百死难赎吾罪。但束馨清性子单纯,被我半哄半骗才做出此事。罪臣不敢祈求您的宽恕,只希望您看在我如今八个月身孕,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行惩处。”

她咽下所有傲气,死死控制住嗓音不许哽咽,语毕,动作艰难地磕了个头。

此时太阳几乎落山,光线暗不可查,没人看得见她说话时眼里浓重的哀伤,像深秋满地的枯叶,轻轻一踏,脉网碎遍。

启蛰惊讶她的月份:“八个月!这……”从进门,项步初就一直宽袍卧在被里,她还以为只有五六个月,毕竟她所见五月妊娠的妇人也有锦盘大小了,这就是说,她三个月之前的常科居然是这样参考的吗!

启蛰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项步初,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告知家里,不打算成婚,就,就这么有了孩子?!”

她问,她就答:“殿下,国子监最小的女仕子徐岁寒都已经二十三了,按寻常人家,也早就到了成婚主事的年纪,女仕子虽与寻常百姓家女孩不同,但她们依旧只是读了书的女人,而非庙里无欲无求的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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