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可怜,流光一瞬,华表千年[注]。
混沌的视野好似盘古开天之时,随着意识的回还,痛苦暂被压入心底,徒留满腹的疑惑与茫然。
阮葶嫣环顾周围的一切。
她不是死了吗?死在对段栖椋的怨恨之中。
可,眼前的景象,却根本不是地狱,而是再寻常不过的人家。
正在此刻,一人推门而入。
望见来者,她扑簌簌地流下了泪水。
“义父……”
空损急忙过去扶住她,劝慰道:“嫣儿,你刚苏醒,切莫太过悲伤。”
阮葶嫣听话地拭了拭泪,“义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空损一脸歉意地道:“嫣儿,是义父害你受苦了。你的假死,是义父有意为之的。”
“假……死?”
“不错。当日你因服用了九转丹而吐血不止,被送到了十惑庵,我为你输入了内力,帮你化解了九转丹的蛊虫,同时偷偷喂了你一颗益损丸。”
阮葶嫣似懂非懂,“这么说,我越来越困倦,都是因为益损丸?”
“是。”空损坦诚地点点头,“这益损丸是我师父所制,珍贵非常,我手中有两颗,你父亲有一颗。这丸药会暂时吸收掉你的精神力,直到你出现假死的模样。不过,这种状态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之后益损丸会逐步释放开来,你也将恢复如初。”
阮葶嫣恍然大悟,她本“死”在了瑱王府,定是空损偷出了她的“尸体”,安顿在这隐秘的小屋之中,才不至于“露馅”。空损的布局环环相扣,连段栖椋也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忽的,她想到了什么,瞳孔骤扩,“义父,那十惑庵的火灾,也是您……”
在听到对方轻轻的叹息声后,她的瞳孔一下松懈掉,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淌起来。
“是我害死了师父和师姐……”
空损心疼地安慰她:“嫣儿,不关你的事……”
“是段栖椋做的,是不是?”
从出事的那一刻起,她便认定了凶手是谁。在弥留之际,她更是耗尽最后一口气吐出了“我恨你”三个字。
一向嫉恶如仇的空损,此刻却犹豫了起来,“嫣儿,其实此事……尚存疑点。”
阮葶嫣根本不听他的话,“是他!就是他!他费尽心机娶我为妻,就是想从我手中拿到我父亲被他外公陷害的证据,然后毁尸灭迹。后来东窗事发,他把对我的不满转嫁到了十惑庵……”
空损与她相处时间不长,但却知道她是个善良聪慧的女孩子。她继承了她父亲的纯粹、耿直和勇敢,也拥有着她母亲的美丽、宽厚与仁慈。此刻的她暴躁又武断,并非是她变了,而是她受到的刺激强迫她封印了理智。她只有不停释放自己的恨,才能稍稍减轻心中的罪恶感。
他拥她入怀,疼惜地轻抚她的后背,“好嫣儿,你先冷静下来。此事义父会调查清楚,不会让合虚师太她们枉死的。”他像哄孩子似的,耐心又憧憬地诉说着自己的计划,“待你身子痊愈了,义父便派人将你送回锦官,那里是你母亲的家乡,我希望你能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阮葶嫣不由得愕然,泪眼汪汪地望着他,“义父,您不与嫣儿一同回乡吗?”
空损微微弓起背,以便视线与少女齐平,双手踏实地按着她的肩,坚毅地道:“嫣儿,义父还要留在京城一些时日。甘莲心难产死了,我相信甘起岩和甘寿玉会来京城奔丧的。”
此语一出,阮葶嫣感觉头上有道霹雳打了下来。
“莲妃……甘莲心……难产……死了?!”
她猛然想起与蟾露的最后一次见面,她也说莲妃娘娘即将临盆。可,怎么会难产呢?宫中那么多御医,怎会保不住两人的性命!
等等!事情,好像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她看过师父收藏的一些医书,其中对女子生产有过提及。难产的话,一种情况是胎儿胎位不正;另一种则是,胎儿太大……
对!不错!莲妃难产,一定是因为胎儿太大导致的,因为在藩宴时,尚不足月的她,已然是肚大如罗的状态了!
孕初期,她的身子已经不能用瘦弱来形容,简直单薄得如纸片一般,随时都会被吹散似的。但只几个月的功夫,她的身材几乎未变,大的只有肚子。解释只能是,她所吃的食物,全部被胎儿所吸收。可,世上哪有光长胎儿不长肉的道理!除非……
阮葶嫣不敢再往下想,她对自己的答案没有十分把握,也有七分,毕竟甘氏在朝中的处境,她早已看透了。
她瞥了眼空损,莲妃薨逝、甘氏来吊唁,产生这种推测的不可能只有他一人。
思及此,她顿时冷汗涔涔,心脏好似被戳了一个大窟窿。
这间小茅屋横生在荒野之中。本是庄稼汉在耕田时用来临时休息的处所,可目之所及,哪有一粒粮食?各种各样的野草长得老高;叫不出